说来可笑,张飞不过是把一柄斧头递给张苞罢了,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放下了什么神兵利器一般,让人压力骤减,使得李易这边的众多护卫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李易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一片整齐“呼呼”声。
这声音不大,却非分外的刺耳。
典韦等武将一个个脸上皆有羞愤之色,他们没想到,仅仅张飞一人,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手里只拿了一把烂斧头,却愣是生生的震慑住了他们几百人,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除了典韦,张绣周仓等人甚至都不敢去接触李易的视线,生怕看到李易眼中的失望。
不过,与张绣他们担心的不同,对于自家人被张飞的气势给压住,李易心里固然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可是张飞啊,当阳桥上横枪立马,让曹操数万大军徒呼奈何,那是何等的霸气,今天他只带了两百来人,与张飞又有着生死之仇,所以,面前的张飞绝对不是当阳桥上的那个张飞可比,李易这边没人像夏侯杰一样被吓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些心里话有着自嘲的意思,其实李易知道,跟张飞对视时候是他输了,张飞能移开目光,去和张苞说话,不是张飞怕了,而是张飞无视了他,而他,对于现在的张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优势。
眼看着张苞拎着斧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李易呼出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上前几步,缓缓拱手,轻声道:“翼德,好久不见。”
张飞视线再次转到了李易的身上,他没有回礼,也没有立刻答话,就那么看着李易,直到李易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这才抬了抬手,勉强算是回了礼,然后说道:“襄侯日理万机,来这荒野之处作甚,若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之前张飞与张苞说话的时候李易还不觉得,但现在张飞再度开口,李易才发现张飞的嗓音竟然有些嘶哑,也不知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对于张飞礼数上的含糊,李易自然不会计较,继续微笑道:“我宛城去襄阳,路过此地,便想来祭拜一下玄德公,嗯,也应该来祭拜一下。”
见李易提到刘备,张飞的拳头握了一下,动作并不明显,但李易却是眉头一挑,这一瞬他感觉张飞好像异常危险,若非是为了颜面考虑,他肯定要后退两步,与张飞保持距离。
典韦等人也注意到了张飞身上气势的变化,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张飞就松开了手,浑身气势尽去,依旧是布衣芒鞋,不修边幅,看上去仿佛真就是个寻常猎户一般。
再度看了李易一眼,张飞微微低着头说道:“这是都是襄侯的地方,襄侯要来祭拜,张飞不敢阻拦。”
李易装作没听到张飞话语中的讥讽,正要道谢,却听张飞又道:“张飞粗人,而且家中还有些杂事要做,就不在这里给襄侯碍眼了,张飞告退,襄侯自便。”
说罢,张飞对李易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李易想喊住张飞,可看着张飞那虽然慢吞吞,却又仿佛停不下来的脚步,最终什么都没说。
“走吧,看看皇叔。”
李易说了一句,也往前走去,典韦等人虽然有些不明白李易怎么忽然来了一句皇叔,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紧跟在李易身后,小心的防备的张飞那边,今日张飞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张飞住的茅草屋就在刘备的坟冢边上,祭拜刘备之前,李易却是先到了张飞的家门口。
张苞果如张飞的交代,正在劈柴火,虽然年纪不大,但力气却是不小,而且落斧头的时候很稳,嘟嘟两下,一轻一重,然后一段柴火就开了,很有节奏感,显然平日是长做的。
张飞也没有回屋里避让李易,而是坐在门口的一个木墩子上,手中搓着麻绳,旁边还有一块三尺长宽的网,应当是捕猎用的。
除了张飞父子之外,李易并没有看到张飞的其他家眷,应该是知道他来了,所以全都躲起来了。
李易心里叹了一声,正要继续往前走,却是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张飞这里一共有六个屋子,地方不小,但叫人奇怪的是,这些房间是分为两处的,一边四间,一边两间,两间那边屋顶上的茅草比对面的要厚实许多,就连墙上的泥灰也抹的非常平整,显然下了不少的功夫。
可张飞身后的那四间就比较糟糕了,看上去就跟土块堆起来的一般,外面都没有再糊一下,怎么看都有种到处漏风的样子。
李易再度看向那两个好一些的屋子,总感觉那里多半住着什么比较特殊的人。
李易看向跟来的县丞,对着那两个房间努努嘴,但县丞只是摇头,显然,他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这让李易有些失望,不过,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是非知道不可,特别是张飞都这样了,李易要是再对他做什么,那真有点没人性了。
于是,李易继续往刘备的墓碑方向走去,而看到李易离开,张飞手紧握着麻绳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
对于现在的张飞来说,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活死人。
得知刘备的死讯之后,张飞不止一次想一死了之,也不止一次想过刺杀李易,但最后,那些事情张飞都没有做,而是在刘备的坟冢边上落脚,做了个守墓人。
这并不是因为张飞怕了。
曾经的张飞,的确很怕李易,他感觉李易就是他们三兄弟的克星,甚至,以张飞那直来直去的性格,都一度露出归隐山林的意思,希望刘备对李易低头,别在正了,大家当个富家翁快乐逍遥。
可是,在刘备死后,张飞就什么顾忌都没了,他的确害怕李易,但他不是怕自己是在李易的手里,而是担心刘备会因为李易万劫不复。
只是不幸的是,他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