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易老班底的将领们却是稍稍有些遗憾,作为部下,他们自然不愿意李易亲冒矢石,但就武将们来说,他们也是打心里想看到李易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只可惜,以李易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基本是不会自己动手的。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着,李易与陶谦道一声“小心”之后却是陷入了沉默,知道后面的赞叹声慢慢停歇,陶谦才看向李易的眼睛,轻声说道:“襄侯好身手。”
李易微微顿了顿,这才说道:“使君过奖,雕虫小技罢了。”
说罢,两人同时一笑,一样的笑容,但笑容中的意思却相差甚大。
李易扶着陶谦,说道:“我与使君也算是忘年交,那些许虚礼,无需在意,如何?”
陶谦点了点头,然后李易将陶谦重新扶回座位坐下,而李易自己,也跟着坐在了陶谦的对面,虽然马车上有些挤,但李易脸上没有丝毫不愉。
陶谦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看到李易,就感觉李易非凡,但当时依旧是把李易当做优秀的后辈来看待的,但现在才过多久,李易就已经成为各方面都让他仰望的存在了。
然后陶谦就不由思考,到底是他自己不争气,还是乱世容易出妖孽?
这么一想,陶谦心里倒是稍稍舒服了一些,定了定神,指着一旁站着的陶商说道:“这是犬子,陶商,还不快向大将军见礼?”
陶商赶忙对着李易一揖到地,道:“陶商见过大将军!”
李易笑着点点头,正想客套的问一下陶商现在在做什么,忽的就想起糜芳给他的情报,据说这陶商年纪虽然不小了,其实还在家里啃老呢,然后李易就卡壳了。
这一停顿,李易就看到陶商的脸色开始转白,李易不想生出什么意外,赶忙说道:“无需客气,从使君这里来看,我与陶公子还是平辈,今后当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将来易若有为难之处,需要公子帮忙,公子可千万莫要推辞啊。”
陶商先是一愣,不过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李易意思其实是说他之后有困难,李易愿意伸出援手,当即再次对李易鞠躬行礼,连声道:“多谢襄侯,多谢襄侯!”
李易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陶商没啥出息,但没出息又不是作恶,再加上陶谦今日的选择为徐州免去了一场大战,避免了许多士兵的死伤,这件事情外人怎么看另说,反正在李易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劳,他自然愿意给人家的家人一些优待。
陶谦见状,心里松了口气,今天他带上陶商,就是为了让陶商露个脸,希望李易能够照顾一下,现在看来,李易也不是全无良心,今后只要陶商别自己作死,后半生是能保住平安富贵了。
对着陶商摆了摆手,陶谦道:“下去吧,我与襄侯有事情要谈。”
陶商点头称是,但看了看李易,还是有些不放心,直到陶谦瞪眼,这才有些磨蹭的下了马车。
陶谦对李易苦笑道:“犬子驽钝,让襄侯见笑了。”
李易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使君却是说错了,乱世之中,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而令郎,正是其中之一。”
陶谦一怔,旋即叹息道:“多谢襄侯!”
虽然有李易这话,让他儿子的保障更多,但想到根本原因是他儿子太无能,对李易丁点威胁都没有,这真的叫陶谦不能不心酸。
李易今天可不是来打击陶谦的,见他心情不好,赶忙拱手道:“这次徐州的事情,多谢使君了,李易非是不义之人,使君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绝无二话。”
李易说的客气,也很真诚,陶谦却是摇了摇头,他想要的,李易刚刚已经答应了,至于他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至于徐州本身,比如善待百姓什么的,陶谦觉得自己讲什么都是多余的,善待百姓这方面,李易比他做的更好。
陶谦沉默了一会,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从旁边取出一个册子,道:“这是徐州五郡六十二县的田地人丁账册,请襄侯收下。”
李易伸出双手郑重接过,然后就听陶谦低声道:“惭愧啊,这还是五年前的账册,后来战祸频发,百姓死伤了不知多少,许多田地也荒废了,这账册已经失了精准,之后只能让襄侯多多费心了。”
李易点头,这些账册对他的用处其实有限,更多的,还是其代表的意义不一般。
“其他文书账册,以及近年的往来公文,我已命人在府库封存,有兵卒看守,襄侯入城后出示大印即可接收。”
陶谦说着,又将一方印玺捧到了李易的面前,李易知道,这是徐州牧的大印。
“多谢使君。”
李易接下徐州的大印,动作稍稍一顿,然后就轻飘飘的放在了身边。
李易感觉有些古怪,他本以为自己应该非常激动的,毕竟接下的一整个徐州,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太多感觉。
只是李易没感觉,却不代表陶谦没感觉,交出大印后,陶谦缓缓闭目,脸上悄然多了两行老泪。
李易有些错愕,他并没有想到陶谦会落泪。
李易想劝,但犹豫了一下却没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陶谦为何落泪,
事实上,就连陶谦自己也不明白。
权势、名望,亦或者是对大汉的忠诚,甚至是被迫投降李易的屈辱,这些东西陶谦都有,但都算不上不强烈,否则他不可能轻易交出徐州大印。
可陶谦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一把年纪,经历了无数风雨,早就应该心如磐石,但他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本来李易都不打算劝了,但看着陶谦泪流满面,生怕他哭出个好歹来,只能轻声唤道:“陶使君何故如此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