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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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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暖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残存的感情,她竟然为了这几句话心酸。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角,看来不用再见那个汉子,也不用再犹豫了,自己这次是嫁定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灶膛里的火扒拉出来用水浇灭,也不管会不会弄脏锅里的粥,起身冷声说道,“让我嫁过去也行,但我给李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从三岁开始给妹妹洗衣做饭,给后娘端屎端尿,时不时的还得被后娘和妹妹用柳条抽打。”说着,李青暖伸出干瘦的胳膊,撸起衣袖让李老汉看,“爹生的恩情也还的差不多了。如果这次我嫁出去,以后爹和后娘不能再招惹我。”

李老汉没想到家里最听话,性子最软的闺女还跟自己讲这种条件,心里可谓是怒火中烧,脸色直接就阴沉下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那好,爹既然认我这闺女,那就说说后娘给我准备了什么陪嫁?”

李青暖的话还没落下,一旁就传来了王氏杀猪般的嚎声,“你这讨债鬼,老娘哪有钱给你准备陪嫁?家里这才翻盖的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债。”

听了自家婆家的话,李老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女儿挨打受欺负他是清楚的。家里翻新了房子,他们老俩带着老三老四都住进了新屋子,只有老二李青暖还在后面小破房里睡。

大儿子李青山怎么落下的残疾,那手指可是生生在他面前剁掉的。他心里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看了一眼还背对着自己骂街的婆娘,他知道,要是不按闺女说的做,这闺女恐怕活不出去。考虑到之前王氏的种种劣迹,他最终沙哑着声音苍白的说道,“行了,这件事就按闺女说的办,你要是不给闺女准备跟秀娥一样的陪嫁,那以后就不能仗着辈分去跟闺女胡搅蛮缠去。”

说着话的时候,恰好同村儿的刘婶子进门。李青暖见有人来,眼中精光乍现,当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个跟哥哥在李家受的苦,还让李老汉重新承诺不能再招惹出了嫁的自己。

按理说,这话儿是不孝的,传出去也该让人戳脊梁骨的。可偏偏李家特殊啊,这王氏是个续弦,为人不慈,在村里的口碑和名声也不好。相反,一直柔柔弱弱的李青暖可是大家眼里可怜见儿的,人心总是有偏颇的,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所以从刘婶子嘴里传出去的话,就是王氏怎么耍泼逼着李青暖那闺女嫁人,好给她家秀娥攒嫁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潮河沟儿说是依山傍水,但也不过是有条大水沟通过而已,至于深山倒是有,但山里豺狼虎豹哪个都是村民招惹不起的。所以就算山里有什么稀少古怪的宝贝,他们一般也不敢去采。最多也就是每年秋冬时候在前山土坡上打点酸枣给孩子们解馋。至于野兔和家雀儿,他们也常在田地里设笼子掏窝,十天八天给家里改改伙食也是有的。

不过每个村都会有例外,潮河沟的例外就是田铁石。这汉子是个人物,但也是个苦命人。打小被田家老俩捡到家里,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被逼着进山采药换钱,那么小的孩子,又不懂挖参的技巧,好几次都被蛇虫咬个半死才爬出山来。可以说别人家的孩子还光着屁股乱跑的时候,铁石那孩子就知道被大虫和豺狼追赶的滋味。至于上前山去掏鸟窝,不管是家雀儿还是鸟蛋,吃的时候可都没他的份儿。后来大点了,他自己倒是摸出一些门道,知道怎么躲避豺狼,也懂得逃跑了。所以胆子本来就不小的他,渐渐的也就敢一个人几宿几宿的在深山林子里挖灵药。

这不今儿一大早他就背着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布袋,隐隐的还带了湿乎乎的黑泥,这手里也没空着,提着几只山鸡从山里出来。这山鸡可不好逮,那家伙贼精,稍有点响动就会飞走。

有早起浇地干活的村民一边清水沟一边三五一群的闲扯,还有几个端着大海碗啃着窝头蹲在地边上吹牛的。但看到一脸黝黑手里提着野味的田铁石,吹牛的发横的都噤了声。

“铁石啊,这是又挖到什么好宝贝了?”一个坐在地界石上的中年汉子伸了伸抓着窝头的右手,一边扒拉粥一边问道。

说眼红,也算不上。这孩子虽然能挣钱,但都是可着那条命上的,他们看多了也就觉得心酸。正说起来,最多也就是羡慕田家捡了这么出息的一个儿子。

“不管铁石挖到什么好宝贝,后天肯定得去镇上赶集。”一个灰衣粗布衣裳的老头儿接了话,这老头看起来也有六七十了,身子都佝偻起来了,瘦瘦小小的扛着个几乎比他都高的锄头,“赶后儿你去集上的时候,别忘了招呼我一声,也给我捎点东西。”

他年纪大了,不比小年轻的腿脚好,能走着去赶集,所以平时有什么要买的,他都得求了别人给捎着买。可这村里的后生,不是每个都像铁石这么好说话,这日子久了他也就不指着求别人了。就是有时候挨不过的,就知会铁石一声,让他帮帮忙。

田铁石憨厚的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汗,也不说放下手里的物件,就那么背着跟几个人说了会话,“刘大叔,那赶后儿大早我去你那看看。”

原来这刘老头就是那天去李青暖家婶子的男人,也就是有了这层关系,刘家后来跟田铁石李青暖走的很近。

“唉,铁石,你不是想说李家那姑娘吗?刚刚我还看见她在沟边里洗衣裳呢,你要不去看看?”一个穿着灰布衣裤的男人不入流的吹了声口哨,看着五大三粗的田铁石打趣儿道,“都二十大几的汉子了,还不知道女人啥味儿,真是命苦啊。”

说话的是村里有命的赖头陈二狗,说起来这陈二狗跟田铁石不对眼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陈二狗调/戏过青暖,正好被路过的田铁石撞上,这蛮汉二话不说,直接抄起砂锅大的拳头揍了上去。陈家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所以根本没提说找田家的事儿,还总用田铁石的能干斥责儿子不成器。就这么着,二狗算是记恨上了田铁石。

田铁石虽然蛮憨,但也清楚女儿家的名声可毁不得。这李家姑娘自己个都没啥印象,怎么就成了自己看上的了呢?要不说这人实诚呢,不过要是不实诚,也不会田家婆娘张氏一哭诉没钱了,这铁石就往山里钻。

“陈二狗,我看你的皮是又痒痒了吧,正好让铁石给你松快松快。”刘大婶最瞧不起陈二狗这种赖皮,直接开口顶了一句。这下周围刚刚说话的几个爷们妇女也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陈二狗见田铁石脸色发黑,也生怕挨揍,赶紧打着恭求饶。

虽然说田铁石没想着去看李青暖,可步子也不知咋地,就朝着河沟迈去。不过这也说得通,毕竟回田家趟过河倒也快点儿。

李青暖用棒槌砸了几下衣服,然后把上边的草木灰冲洗干净,就伸手撩着水玩。反正回去了,也是被王氏强着干活儿。她又不傻,现在在李家她没依没靠的,就一个嫂子还是分家分出去单过的,也不能插手这边的事儿。

田铁石到河沟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干瘦柔弱的女孩,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里的衣服撩拨着河水。是不是还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那小模样看的田铁石连步子都忘了迈,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很。

李青暖还没玩够,就觉得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手里肩上扛着家伙的汉子局促的站在那里,见自己看过去,那人居然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李青暖记得,这就是田铁石,不过再多的印象就没有了。想到村里有些长舌妇的碎言碎语,她还是麻溜儿的把衣服丢进木盆里打算离开。

见李青暖瞪了自己一眼就要走,田铁石一愣,不过他反应也算是快,赶忙迈了几步趟进河里,然后把手上挂着的一只山鸡递过去,老大不自在的说,“那个,这个补身子。”

☆、第4章 憨子的心意

李青暖正想着避开田铁石,可还没等她跑起来,手就生生被拽住,对方还硬是塞进来一只山鸡。

滚烫的大手一碰到带着水渍泛凉的小手,田铁石直接就红了脸,傻乎乎的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又把另一只山鸡递了过去,期期艾艾的嘱咐,“这个跟姜一起熬,对女人家的身子好。”

他见他娘就那么熬过,还有去做工时,见镇上的一些有钱人家的厨上,也那么给家里的夫人小姐那么炖。

田铁石被李青暖看的有些发窘,虽然不好意思,可他还是固执的伸着手,想把两只山鸡都给了眼前的女孩。

面黄肌瘦的李青暖,就这么着跟满面忠厚相的田铁石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起来。也不知咋地,李青暖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脸颊直接就烧红了。那小眼神儿也越发的湿润,“这个你拿回去,不然回去也要给我后娘抢了去。”

田铁石想了想,站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办。可要只要想到女孩这么干瘪干瘪的瘦下去,他心里总觉得难受呼呼的,闷的生疼。为难的看看李青暖,又瞅瞅手里的山鸡,最后他终于拍板,“要不我把东西给了刘大婶,借了她家的灶台给你熬好,你每天抽空去串门顺便吃一些。”

这么想着,田铁石才琢磨着,自己背的布袋里还有几味滋养的药,之前他见药铺的掌柜给镇上林财主的女儿配过,说是女子喝了全是好处。一会儿就一起交给刘大婶,让她炖鸡的时候,一起炖上。

李青暖虽然是现代人,可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汉子直勾勾的不加遮掩的盯着表白,虽然他也没说什么浪漫的话,可就让李青暖听出了里面的郑重和情谊。

“那......”

没等李青暖再开口,田铁石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可是怕这女娃开口就说不呢,再说了,自己的形象他自己清楚。虽然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是村里老人夸家里壮丁的话,可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姑娘都不喜欢这样的,再说,自己也的确野蛮,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全身上下,除了有力气,没有一点优点。要不连陈二狗都喊自己瓜菜呢。

“那就这样吧,我先去一趟刘大叔家。”田铁石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然后跑一样的扛着物件就走了。生怕李青暖喊住他让他别忙活了。

田铁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了窍儿,反正就是刚刚看到瘦骨嶙峋的女孩穿着破衣服,还哼着小曲儿自得其乐的模样时,他心里砰砰直跳。就连说个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这会儿他穿着湿了水的鞋子跟裤子,也不觉得沾着泥土卷起的泥巴有多难受,一心就想着赶紧跑到刘大叔家里,让大婶儿好好熬一锅肉汤,给李青暖喝。

路上偶尔遇见乡亲跟他打招呼,田铁石也只是嘿嘿一笑,然后继续疯跑。那模样就跟癔症了似得。

到了刘大叔家,刘大婶儿正在院子里摘青瓜,见田铁石一脸是汗的跑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田铁石也不客气,拿起一边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就咕咚咕咚的灌进肚里。这喝了一瓢多,才算缓过了劲儿。

“大婶儿,我把两只野鸡和点野山参放这,一只你给大叔吃,另一只你加上山参和小林芝给李家妹子熬一锅汤,等她啥时候来串门就让她喝了。”田铁石也不落意让婶子白白帮忙,所以就分出了一只山鸡。说起来,大叔婶子对他是真好,小时候见他没饭吃,常常给他留一份。虽然就是没有油水的清汤稀粥,至少也没让他饿死。

刘大婶一边递了一个擦干净的青瓜过去,一边乐呵呵的应着。这小子也长大了,知道疼人了。要是自家儿子那年在兵役里没有死,这会儿也该琢磨着给他说媳妇了。

说起来,刘大婶老俩也是个命苦的,就一个独子,还被征去服兵役,三年的兵役还没满就死在了战场上。后来刘大叔的身子直接垮了,要不是田铁石念着旧情时不时来帮衬着,只怕他们都熬不过来。尤其是这村里人情冷暖的,她跟老头子都干不了活了,在一些后生眼里就成了害,没人愿意往近了走,就算是同族同姓的,也少不了说几句风凉话,毕竟绝户这种事,在老百姓眼里除非是做了遭天谴的坏事才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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