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安再一次将视线落到了这条定时发布的信息上。
陆云挽的语气明明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可裴照安却在这行冰冷的文字上读出了久违的桀骜不驯。
十几年的时光在刹那间归于虚无。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初遇时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类少年永永远远地离开了。
“凭什么……”
陆云挽来过一遭,彻底将这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可他却毫无留恋。
只把自己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
第二日,国丧。
陆云挽的声誉尽毁,被无数人唾弃,甚至于就连衍微军团都差一点彻底消失。
但是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是帝国的摄政王。
按照规定,陆云挽享有国丧。
源自深海之底的沉重钟声再一次响彻沧芮星,甚至震碎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水珠。
沧芮星细雨绵绵。
这是陆云挽的私人星球,除了拥有权限的个别人员外,没有人能私自登上这里。
原本堵塞航路的示威星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驱逐了个干净。
他们恨不得陆云挽死,但是等到陆云挽真的死了,却一下子连仇恨都失去了寄托。
……也是在陆云挽死后,楚玄舟才知道原来这位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早就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归处。
那地方在沧芮星最大的一块旷野上,就像陆云挽说的那样,这里早就已经种满了大片大片的小苍兰。
凉风携着细雨吹了过来,小苍兰的香气也被雨滴打散。
少年没有撑伞,他穿着一身黑衣矗立在雨中。
楚玄舟的大脑被悲伤冲击、已近麻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只眼前这一切,陆云挽甚至早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石棺,并颇有兴致地列好了前往葬礼的宾客名单。
摄政王果然和星际众人说的一样是个独裁的人,他就连死亡也不愿意让别人插手。
没有谁比楚玄舟更清楚:
陆云挽的离开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蓄谋已久的必然……
楚玄舟的心似乎也随着陆云挽的离开陷入死寂。
身着华服的年轻统治者紧紧握着刚才修补好的罂粟手杖。
陆云挽跌下彻蓝行宫的时候,这把手杖也被摔了个粉碎。
现在它虽然被补好了,但是上面还是布满了裂隙。
楚玄舟握着它,好像通过它触碰到了陆云挽温暖的手心与指纹。
远处又有一阵钟声响起。
楚玄舟缓缓抬眸朝那个方向看去:
旷野的另外一边,一口巨大的石棺被星际异兽的托伏着移到了陆云挽早早为自己选定的墓室边。
石棺后还跟着数十人。
——有陆云挽曾经的亲信,更有他的仇敌。
摄政王虽死,但余威仍在。
无论这群人愿或不愿,他们全部准时在这个时候聚到了苍芮星上,送权倾星际的摄政王最后一程。
人鱼的视力极佳,楚玄舟看到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走在石棺的一边。
他双眸赤红,死死地将掌心贴在石棺之上,并踩着小苍兰缓慢前行。
但哪怕用尽全力,他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陆云挽你看你这一辈子,轰轰烈烈十几年,最后给你扶棺的人竟然是我。”
“你图什么啊。”究竟图什么啊?
黑色的石棺静默着,这一次陆云挽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