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态度明确,不想失去的是这么多年的友谊,不想接受的是超越友谊的感情。
花开的时候,雪里带她去学校散心,樱花树开得特别好,满树都是粉白的花,她们在树下请路过的同学拍了几张照片。
后来有一张春信单独拍的,作为她的遗照贴在墓碑上,照片上她是笑着的,看不出生活过得有多苦,也想象不到尸体腐烂到哪种程度。
有时候雪里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还想和春信在一起,又一次次暗示她不可以。
等她终于想通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
在学校足球场,草地上,雪里曾说过:“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好。”
春信没有回答。
人总是会长大的,不是小时候了,怎么可能会一直一样呢。
雪里知道她是没办法拒绝的,她们从来都那么好,春信离不开她。
她仗着她离不开她,把她拴在身边,饮鸩止渴。她从来不是自由的,只是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
关于春信,十年过去,雪里还记得很清楚。
四月清明后,她被尹愿心从家里赶出来,之后她说去跟师父学技术,其实联系方式已经弄丢了,找不到了,她也不想再找了。
她在南大后面租了个房子,整天画画,也不出门。
九月底,尹奶奶胃癌离世。
她没回去,出来见一面又走了。
期间有电话联络,但总是说不上几句。
平安夜最后一通电话,来年三月,是她的死讯。
妈妈说:“尹家的人都不惜命。尹奶奶嫌去医院麻烦,受罪,不愿意治,死了。春信年纪轻轻的,本来都逃出来了,以后也能好好的,又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难处不能来找我们吗?”
到底是为什么。
是她把她推开的。
她其实天性乐观,最擅长苦中作乐,可这日子过得,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尹家人都不惜命,春信爸爸酗酒醉死在雪地里,奶奶癌症硬生生拖到晚期,她自己最常说的话也是‘活着没盼头,死了拉倒’。
十年了。
尹春信死了十年了。
雪里一天都没有忘记过她,她越来越想她,想得快疯了。
人到了这种年纪,后半生几乎是可以一眼望到头。
一个人工作,吃饭,休息……如此循环往复,枯燥乏味。没有春信,生活中一切喜怒哀乐都无人诉说。
活着真是没盼头。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没盼头。
在出租屋里洗了个冷水澡,雪里哆哆嗦嗦穿上衣服,带走柜子里的画和玩具小熊,回家。
在车上她脑子就不清楚,到家踢了鞋子扔了包开始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