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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不老实地躲来躲去,看镜子里两个人影也跟着动,“我输得脸上都没有地方贴纸条了。”

她们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窗外,天是深蓝色的,丘陵像海浪起伏流动,偶有树影飞驰而过,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将细碎的刘海吹得乱舞。

“这里好平哦,都没什么高山,真奇妙。”仅仅是地势的变化也让她觉得新奇,雪里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春信学刚才雪里对着玻璃窗摸脸,表情模仿相当到位,还自己想了句台词。

“你看我美吗?”

“美,美,你最美。”

雪里想摸她的脸,又觉得手脏,用指关节轻轻戳一下她脸蛋,看到肉陷下去个小窝窝,柔软温暖而真实的触感,莫名使人身心舒畅。

火车上呆了两天,春信都瘦了,脸色少了些红润,嘴唇颜色也淡淡的,没正儿八经刷牙洗脸,手黏黏很不舒服。

她最讨厌手黏黏,洗完手回来,雪里还要用湿纸巾给她擦两遍才舒坦,擦完习惯性拢着手心去闻,“香香的。”

火车从冬季仍绿意盎然的南方开到北方,中途转过一次车,车窗外景色变了又变,到站时春信脸还贴着车窗舍不得挪。

外面冰天雪地,玻璃窗上薄雾遍布手指涂鸦,雪里收拾好书包递给她,“走吧,下车有得你看。”

好久没回来了,车厢走廊上听见熟悉的乡音,雪里口音也有了变化。

小灵通在口袋里响不停,雪里接起来,春信一脸机灵相地凑过来竖着耳朵听。

爷爷奶奶来火车站接她们,问到了没。

雪里回到了,马上下车,春信已经背好书包自觉过来牵手。

好多年没回来了,平时也很少打电话,雪里从前总认为自己血亲缘淡薄,遇见春信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薄,跟水一样透亮的。

但与之相反,春信是温暖而长情的,倒显得她多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狼心狗肺。

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拥有什么,越不在乎什么,没了的时候才知道着急后悔。

爷爷奶奶在她二十五岁那年离世,那时她已是废人一个,行尸走肉般活着,跟妈妈回去,也是在冬天,老房子暖气坏了,桌上茶杯里的水都冻成冰,掉漆的电视柜上还有小时候贴的一对光屁股海尔兄弟。

一样设施不全的老房子,一样冷的冬天,亲人、爱人离世的痛苦像魔咒日日腐蚀心脉。

眨眼间,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活过来,笑盈盈站在面前,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抢走行李箱和书包,手掌很用力的拍打在后背肩膀。

“哎呦,冬冬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真俊呐,俩姑娘一个比一个俊。”

上了出租车,奶奶和两个女孩挤在后座,看完雪里又去看春信,问她搁谁家烫的头,还挺时髦,又夸她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眉毛弯弯像月牙,各种形容词就往她身上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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