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排,最高的一排。”雪里指着。
春信点点头,松开她的手,迈上台阶,一个一个看过去,看那些墓碑上刻的字,看上面的照片。
她停在一块小小的墓碑前,“这孩子才八岁,是男孩子,爸爸妈妈一定很伤心,也很爱他,他的墓碑也像玩具一样小。”
雪里“嗯”一声。
春信又弯下腰,“这个老爷爷九十二,五年前……那他现在九十七了。”
雪里说:“高寿。”
春信又想起来一件事,那是上辈子的事,“我记得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去吃酒,办白事主人家会专门定制寿碗,去吃酒的人可以把印了字的碗带回家,意思是沾沾老人的福气,家里好多好多寿碗,八十九十的都有。”
雪里说:“咱家也有。”
春信想起来,小时候住在氧气厂家属楼,确实也领过几个寿碗,虽然故去的老人她大多不认识。
那些碗不常用,收在柜子最底层,搬家的时候也没带过来。传统喜丧文化像那些碗被一起丢掉了。
“感觉还挺有意思。”春信说:“自己来给自己上坟。”
多稀罕,头一个呢,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活着什么事都能遇见。
春信又想起雪里跟她说的,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排队等着她呢,她觉出活着的一点好来,活着可真不赖。这种时候,想到上学和写作业都没那么烦人了。
“也亏得今天出太阳,要是下雨,气氛就不太好。”春信回头,“你可别哭。”
雪里摇头,长长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平复了。春信不让哭。
出乎意料的是,春信原先呆那块地方,是空的。她们以为这地方应该已经换人,还准备了一束栀子花,用报纸包着装在书包里。
“确定是这里吗?”
“确定,我记得号数,一百三十五。”
“也幸好没人。”春信说。
否则那感觉太奇怪,就好像这个世界有人替她去死了。幸好没有。
她们把栀子花献在那块袖珍墓碑前,沿来时路离去,脚步轻快。
不着急取车,她们继续往山上走,来时在山脚下看见山顶有座白塔,应当是个什么古建筑,春信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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