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曼香继续道:我和你爸爸年纪也大了,以后还是得你们兄弟俩互相帮衬呀,不要不开心嘛。
宋意融说:忙。
辛曼香说:家里亲戚都来,要办酒的,你不在,到时候让人看着了不好。
辛曼香那头还想再劝,一道粗哑的男声打断她:还跟他说什么说,我宋兆兴就没这个儿子!
辛曼香用手心捂了捂手机,意融,你别听你爸说的,回一趟吧?好不好?
辛曼香和宋兆兴的角色太过分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会把他架在火上炙烤,一会又让他坠入冰窖,浑身打颤。
让我这个同性恋回去,宋意融一字一句地说,不担心丢你们的脸?
还是说,想让我再被关一次?
刻意不想再去重复的记忆,终究是逃不过旁人的一再提起,宋意融头痛欲裂,额上青筋凸起,已经渗出薄汗。
辛曼香手指阵阵发麻,等回过神来,手机已经掉落在地,她抖着手捡起来,可屏幕上无数裂痕,仿佛再无法修补。
宋意融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但唯一记得的是。
那一天,他们嫌恶的表情,铺天盖地朝他而来的愤怒,几乎变成雾霾,把他尽数吞没。
他送出去的礼物被狠狠摔到地上,曾经依赖信任他的弟弟,红着一双眼,对他说:你好恶心。
快滚吧。
于是他就被送到了那高墙林立,铁门森森的大院里。
数不清的日子从他的手边溜走,他们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你好。
可结果是什么?
宋意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眼皮沉沉耷拉着,瘦削的锁骨深深凹陷,像他自掘的坟墓,妄图埋葬过去。
没有结果。
他还什么都没有找到。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几罐啤酒还冒着丝丝凉气,宋意融往石桌上一磕,发出哒地一声响。
夜里静谧,酒水下肚,烧喉烧心。
今天有月亮,但不是很亮,被深灰色的云遮挡了大半,宋意融仰头看得脖颈发酸。
带着醉意,点开手机屏幕,宋意融看着那棵白杨树半晌,抬手敲过去一句话:看不看月亮?
那边没回,宋意融又敲:傻子。
最后一罐冰啤入肚,宋意融已经坐不太稳,眼前飞花一片,手肘靠着石桌,用手背抵着额头。
露在外的一截手腕白得近乎透明,指节一直在用力,骨节凸起,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但什么也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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