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书都挪下来摞在了桌上,河雅便坐到桌旁,从桌下捞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笔墨纸砚一应齐全。
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发呆,河雅见状从桌下捞出一块白布,指派我道:“把那架子抹一遍吧。”
我忿忿地接过白布,蹭到架子前,发泄地把白布用力抽在格子上,灰尘霎时四起,我迷地眼睛都睁不开。扭头去避那一蓬灰,眼睛里发辣,很快就有泪涌了出来。我郁闷地够呛,用手背擦脸,半合的眼里却不经意看到河雅研墨的样子。
她翘着右手尾指,左手两指捏住右袖,身体稍稍前倾,手臂曲在砚台之上,慢条斯理地磨着墨。光线正从她头顶落下来,反倒模糊了她的样貌,一眼望去只觉这人白衣胜雪清姿傲然。
我慌忙错开眼,盯着架子一顿猛擦,擦着擦着又不受控制地去看河雅。河雅抿着唇,将毛笔在墨水里舔了舔,翻两翻,不做思索,直接在纸上落笔,写完后对着墨迹轻吹,待干到八九分便粘向手边的那本书。
做着这些事的河雅,不知怎么地让我想起了总是冷冷清清的折弥。这之前在我心里河雅几乎已经和无赖挂钩,而在离珠面前她总是得体而温柔的,今日又看到这样安静出尘的河雅,我不禁有点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但你也不需要看地着迷到把那层格子擦脱一层漆。”
说这话的时候她根本连头都没有抬过,我却在听到之后真的连头也抬不起了。
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对我说过任何一句话,只不断重复着书写与粘贴的动作。
河雅所立的上方有光线慢悠悠飘下来,带着一点轻旋的细埃,散在她周身,化开晕出的柔光。她全身都笼罩在荧荧的光芒之中,而半步距离以外的所在却都半隐于暗淡,衬着她疏离的神态,我恍如入梦境。
一直到夜幕沉沉,河雅还没有把所有的书册都编好。中途有人来送过饭,河雅只是喝了几口清茶,其他几乎都没有碰。
“春儿,把灯点上吧。”
我便按她吩咐把灯点了,送到桌上,她将灯移到桌角免得书页上沾到火星。我暗耸了耸眉毛,见河雅已经将一张笺纸写地密密麻麻,随后贴在了书背上。
“今日辛苦你了。”她冷不丁朝我露出个笑脸,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指着堆成小山一样的书:“先把编好号的书按类往架子上搬一些吧。”
“我不识字。”
“我知道。”她揉了揉眉心,随手取来一本向我比划:“上面的字你不用管它,看到这些符号没?一种归为一类,只把有同样符号的放同个格子里就行了。”
说完她又笑了笑,美,却带着距离感——就好像是对初次见面的人所展露的笑,点到即止。
难以描述的感觉,总之河雅今天不是很对劲……好像安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样,轻佻尽去,倒使我十分不安。不过反观这样的相处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比起之前那些让人心烦的搂搂抱抱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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