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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旬下意识看向病房的玻璃窗外:此刻恰好有一束漂亮的阳光投射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个方形的“阳光领域”;病房的窗台上,有一棵绿色的毛竹,阳光下看起来影影绰绰,生机勃勃。

这样的景象却让狐旬心头一酸。她还是不欲欺骗朵茜,于是故意咧嘴笑道:“妈妈,您又忘了。咱们现在是在地下医院呢,窗外的太阳是人造的,想什么时候晒都可以。

地面上现在正在下雨呢,很冷的,您也知道,我从小就最讨厌下雨天了,才不出去。”

“妈妈睡得太久了,一时间没想起来。”

朵茜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她捏了一下狐旬的手,对狐旬说道:“哦哦,下雨了啊,那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总记得在咱们家乡,春天总爱下雨。”

“妈妈,现在天气变得厉害,大家都不分四季啦。”

狐旬想说,现在她们的家乡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几条长满了杂草的破旧公路上,偶尔有人有车从那里经过。

她的朵茜妈妈醒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了,不记得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以前朵茜苏醒的时候,狐旬总是陪伴在她的身边,把她忘记的事情挨个讲给她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就像以前,朵茜妈妈也总是这样对待青春期叛逆的狐旬,一遍又一遍地教给她很多道理一样。

灾难的来临,让狐旬和朵茜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发生了逆转,就这样持续了四百多年——狐旬觉得自己累了。而且她长大了,观念也发生了变化。

她觉得,或许朵茜妈妈醒来后忘记的那些事,是自己潜意识里就不想记得的呢?只要妈妈还记得叫她“阿旬”,那就够了。于是妈妈不记得的事情,狐旬不会再刻意地告诉她了。

朵茜沉默了一瞬,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她看向狐旬的眼神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阿旬,妈妈在这里躺了多久了?这住院的费用很贵吧?阿旬,你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对吗?”

狐旬眼眶酸涩,很多年了,只有朵茜会问她辛不辛苦。

狐旬摇着头说“一点儿也不”。

朵茜又喘息了一会儿:“阿旬,你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儿。”

狐旬扶她起来后,她又让狐旬坐下,说是有话要对狐旬说。

狐旬纳闷,直觉这次醒来,朵茜妈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哪里不同,狐旬又说不上来。

她沉默地将小椅子挪到病床前,坐下后乖巧地说:“妈妈,您说吧。”

一阵久违的强烈慌张突然摄住了狐旬的心房,一种这即将是“最后的诀别”的预感在狐旬的脑中出现,她忍不住轻轻地抱住了她的朵茜妈妈,安慰对方、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说:

“妈妈,无论怎么样,我一定向您保证,您醒来的时候我都会在您身边。”

朵茜笑了笑,她抬起手,摸了摸狐旬的头:“阿旬,我这次睡着的时间里,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

家乡、你小学和中学的时候、那场大灾难,我的每一次苏醒——我的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完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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