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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伊皓吃完饭,接过陆青给她的药,就着汤一口吞了下去。
休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执行导演喊来吕伊皓,让她准备一下第一场和“哥哥”的戏份。
“魏深谷回来的这场戏是个不间断的镜头,你站在门口等他,灯笼你拿着,伞也打好。记得要表现出整年未见亲人的焦急和盼望。”
吕伊皓紧张得点点头。
在化妆师给吕伊皓补妆的时候,脑海里重温起自己的角色。
姓魏闺名影草,尚未及笄。
在封建社会背景下,虽然万幸投胎成了一个大世家的旁系小姐。但世道动乱,天有不测风云。
政治斗争失败的魏家上下无一壮年存活,包括影草的父母。
而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从记事开始,影草就住在破败的小院里,家中只有老祖,哥哥和一老仆——是白天和吕伊皓拍戏的老人家扮演的。
但人倒霉起来是不会停止的。
老祖在影草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撒手人寰,她哥哥也因为魏家被降成了兵户在影草未到豆蔻的年纪就去参了军,她自己更是因小时候生病无钱医治而留下病根,身子骨一直不好。
不过影草人如其名,长在阴影下却坚强乐观的活着。
她靠外祖去世前教给她的一点刺绣手艺和一册书,自己琢磨出来了一种少见绣法,靠着绣花样卖钱买药,补贴家用,可依旧穷的一个月也吃不起几次肉。
吕伊皓想到这里,是真情实感的难受了。
——还在长身体呢,就缺肉了。
看她眉毛耷拉下来,一脸郁闷,化妆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画好了。
吕伊皓道谢,走到了执行导演指着的门口,她被要求弄湿半边衣服,然后做出频频望向远方的动作。
吕伊皓试了几遍,导演跟她说保持好等着正式开始。
她应下后,就一个人被留在了门口。
夜里的雨已经比白天小了很多,只不过腾起的雨雾却让温度更低了,她抬头看了看乌云后的圆月,还有除了剧组外几乎漆黑一片的四周,仿佛真的找到了那种她在午夜十分也要强撑着不太好的身体,等待兄长归家的心情。
——毕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吕伊皓朝囤积着雨水的小路遥望,和影草一起期盼起来晚归的哥哥。
“那边要来了!1位和5位镜头注意!影草这边喊你跑的时候,就开始跑!3、2、1,开!”
一切声音都小了下来,剧组把整个舞台都交给了她。
夜幕下,甚至无钱在门口挂上灯笼的贫穷人家门口,一个瘦弱的少女将身体探出门,她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等着什么人。
她穿着自己新装饰一番的最喜爱的黄色衣裙,等待着什么人。
眉头紧蹙是担心对方是否一路平安,嘴角噙笑是提前咂摸相遇的快乐,她那么鲜活,凡是看到她的人,都会将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
执行导演看着镜头里,又抬头看了看现实中的吕伊皓,他点点头,觉得今天应该能早点收工。
此时,镜头里的少女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整个人都从门下跑了出来,被雨淋到她又狼狈的跑回去拿起搁在地上的伞。
执行导演跟着扭头去看,一点只有芝麻那么大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摆。此时,他的耳机里也传来:“我们的这边深谷应该已经能被你们的空中摄像机拍到了,第一次拍摄没有使用灯光辅助,只让他拿了一个火把。”
执行导演明白过来,竟然是吕伊皓看见了火光,他拿出对讲机,喊了一声:“跑!”
吕伊皓攥住了伞,跑进了雨夜。
夜风将她额角的发丝带起,细雨扑撒在脸上,因为寒冷,她没跑两步就开始喘,泥水给她踩得飞溅起来。
吕伊皓觉得这如果不是真心急切想见到对方,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天气里奔跑的。
但为了钱,她忍了。
火把离她越来越进,她听见了马匹的喷息声。
她咬牙,跑得更快了,心里还想着对方怎么还不迎她一下,她跑得肺都要喘出来了。
当她辨认到不远处披着黑斗篷的人形轮廓时,吕伊皓立马放慢了脚步,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大喊到:“阿兄!”
下一秒她就咳了出来,而且因为喊得太用力了,嗓子里竟然出现了血腥味。
——赚钱不易。
马上那人将火把固定在马鞍上,翻身下马,朝吕伊皓走来。
对方带着宽斗笠,摇曳的火光下,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吕伊皓总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当对方的手接过吕伊皓手上的雨伞,架在两人的头顶,他低声说了一句:“归家吧,莫着凉了。”
吕伊皓嗯了一声,心里却无比震惊。但导演没有喊停,她就要作为影草演下去。
没有台词只有场景的镜头里,吕伊皓感觉无比漫长。
旁边的人挨着她很近,对方的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和火把的光隔离开,她脸上身上都是雨水,身体也逐渐冷了起来。
“阿嚏。”
她终于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执行导演一拍大腿,正在可惜这条的时候,镜头里的少年扯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了身边的吕伊皓身上。
吕伊皓感觉身上一沉,她抬头逆着火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瑥颋。
她差点就因为过于惊讶而叫出对方的名字,对方却先一步说话了:“你身子不好,下次别在夜里出来迎我了。”
吕伊皓呆滞了一下,感觉这话又像是剧中的哥哥说给影草听的,又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身上斗篷带着少年的体温,吕伊皓拉住系绳,脑袋垂了下去。
但她却是在用脑子飞快地设想如果是影草的话,会怎么回答。
——整整一年都没见过的家人。
少女抬头,她此时已经变成了那个等了哥哥一年的影草:“可是我想你了,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