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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峄和校长谈完,走到屋外抽烟。山巅乌云沉凝,雨丝还在落,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腥气。

他点燃指间的烟头,隔着烟雾望向院子里,席桐正带着小女孩们在旗杆下跳皮筋。她四体不勤,跳得很差,绊了好几次,依然玩得很开心,眉眼弯成两轮月牙。

这情景叫他恍惚了须臾。

席桐昨晚被他折腾得太厉害,跳一阵就累了,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不要在小朋友面前抽烟。”

孟峄把烟掐了,扔竹筐里,掏出张纸巾给她擦汗。

席桐看着精力充沛的孩子们,突然想起他昨天的话,“虽然我没见过温哥华的贫民窟,但我去过非洲的农村,那地方连电都没通。不过我想,西方国家的贫民窟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因为有对比,可能十公里之外就是摩天大楼,穷人家的孩子可以看见它,却一辈子都无法进去上班。”

孟峄“嗯”了一下,唇角为不可见地扬起来,“我知道你去过非洲的农村。”

席桐摊手:“我也知道你调查过我。总裁不都要对身边的人做背调吗,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接触你,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孟峄很想跟她说时代变了,这种俗套的小说IP他是不会投资的。

别有用心的人是他。

席桐用他的保温杯喝了两口水,见雨下大了,就把小朋友都叫回教室看书。孟峄带来很多彩色绘本,还有纽伯瑞金奖系列丛书,她挑了一本《银顶针的夏天》,坐在学生中间认真看,嘴角抿着笑。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瓦片滴下,墙角的水缸泛起涟漪。

孟峄站在旁边,透过水面照见从前。

记忆深处的学校也有一个大水缸,用陶土做的,放在院子中央做装饰,里面养着五颜六色的鲜花。下课铃响后,有个女孩子带着一帮黑皮肤的小娃娃玩捉人,蒙着眼睛,手里拿着充气棒四处挥打。

午后的阳光晴朗静好,他走进院门,前一天得了雨伞的学生看到他,带着一群伙伴往他身后藏,脚步声和咯咯的笑声让女孩转过身,高高举起狼牙棒,三步并作两步向声源冲来。

他没避开,任由她直直撞进自己怀里,把白皙娇嫩的脸颊送到他唇边。

被她撞到的地方迅速热起来,一股细小的电流从心口猝不及防蹿进大脑,他眼睫一动,嘴唇无声地张开。

小孩子们大叫着“Madam   you   are   wrong”跑掉了,笑闹成一团。

“Im   terribly   sorry!”

她知道打错了人,正要拉下蒙住眼睛的布条,他及时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真软。

“Never   mind,please   go   on.

她朝他笑笑,酒窝露出来,唇瓣嫣红水润,像樱桃。

孟峄忽然想起一个汉语词,叫做“心悸”。

下一秒,怀里空了。

女孩重新挥舞起棒子,去追那群得意洋洋的小萝卜头,他茫然若失地站了片刻,走出学校。

助理为他打开车门,调侃:“Such   a   sweet   girl!Youve   already   got   her   name?”

他笑:“Her   names   Tong,   in   Chinese,   it   means   a   kind   of   big   tree.   Yesterday   I   met   her   here.”

摇下车窗,学生们的欢笑遠遠传来,孟峄看见她摘下蒙眼布,和昨天一样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刚摘下的青芒果。

即使过去好几年,他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个雨天的画面——

风在轻轻地吹,芒果树叶轻轻地摇,天上的云朵飘得很慢,足球激起的沙尘像印度电影里古旧昏黄的灯光,笼罩住屋檐下的人。

她穿着一身当地少女的红色棉麻长裙,鲜艷堪比初绽的石榴花,左手牵着裙裾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泉水般净,带着几分天真和好奇,像个戴着面纱不胜娇羞的新娘。

那一刻,雨似乎停了。

她身后的老墙爬满了盛开的九重葛,金黄彤红,如云如瀑,交织成一片辉煌灿烂的梦境。

她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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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学生们坐着三轮车离开学校,席桐在厨房吃过饭,把教室打扫一遍,抹着汗回宿舍,热水已经烧好了。

地上放着一个木桶,这么一桶水得分三次烧,很麻烦,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是冲凉,见到热水有点惊喜。

孟峄坐在椅子上看英文绘本,画的是只小兔子,背着个萝卜筐,用毛茸茸的爪子对小狼狗比划:“我有这——么爱你”。

Love   you   so——much.

席桐凑过来,兴致勃勃:“你居然看绘本?”

孟峄给她解释:“绘本面向的读者只有年龄下限,就像中国的《儿童文学》面向9至99岁的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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