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裴文更加沉默了。
其实她这副破败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来的郎中或许是医术尚浅,根本查不出什么病症。
但她就是日渐消瘦,她仿佛要将自己的身体熬干了,透尽了才肯罢休。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焦灼的已经五脏俱焚,崔叁沉睡的每刻,对她来说都格外的煎熬,心一直在滴血。
盈双端着食物缓缓地走进来,放在了桌子上,她抬头看着坐在床前一动不动裴文,叹了一口气。
她来到裴文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
“连放弃世子这样的事情,你都撑过来了,难道要再为另一个人,把命送了?”
裴文仿佛听不到般,仍旧呆滞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崔叁,对她的话没有一丝回应。
人就算活得再通透又如何,终究还是有烦恼、苦闷、痛苦之事。
这几日,盈双已经习惯她这样了,她再度劝道,“你就算为了他,也应该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难道你要他刚醒来,再拖着疲惫的身体照顾你?”
裴文的泪仿佛已经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眼睛干涩得很疼很疼,连闭上眼睛都困难。
她还能怎么办?
她只想要他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死死的咬着牙,几乎将舌尖都咬破,血腥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口腔,那种滋味刺激得她整个人都在哆嗦。
盈双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下子的扶住了裴文,她恨铁不成钢的愤恨道,“裴文,你要明白,人只有活着,只有活下去,一切才皆有可能发生,但是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裴文咬着牙将口中的血都咽了下去,慢慢地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她。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本以为孤独终老是我最好的归宿,可偏偏让我遇到了他,他嘴巴笨,憨憨厚厚的,不会说,但他会默默为我去做,他本来应该是这世间最无忧无虑的人,却因为我的存在日日惶惶不安,他真的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了,也是唯一一个我放不下的人了。”
说到这里,她悄无声息的流下了眼泪,哽咽道,“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失去他了。”
这一刻,那种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裴文不得不佝偻着身体。
盈双张开双手用力抱住了浑身颤栗的她,将她搂在怀里。
她的泪泣着鲜血,凄厉的呓语道,“我只有他了……”
盈双被她惊的有些错愕,未曾想到,他对她已经重要到唯一了。
那瞬间,她脑海里闪现的都是盛京那位清风玉树,雍容淡雅的公子。
不知萧琰知道,自己亲手养大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痛不欲生时,该是怎样一副毁天灭地的景象。
她不否认心中的确快意连连。
她曾经遭受噬心的痛,她也想让他身同感受。
什么叫,爱而不得。
她垂眸看着裴文,伸手轻轻理了理她凌乱的青丝,低声哄道,“我若没猜错,他是为了你才这般的吧,你要是再不好好善待自己,那就是给他添乱了,我不说你也明白,你要是不行了,他怕是一刻都不会耽搁,定随你而去了。”
盈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好好活下去,他才能好好的。”
她又何曾不知。
可她不是神,做不到断情绝欲,总归会有为自己最在乎的人失去理智的时候。
如果,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人与物值得她牵挂了,也不能牵制她了。
她也真正的能放下一切。
偏偏遇见了他,裴文转身,再度温柔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崔叁。
她摇摇头,轻声说道,“尘缘未断,岂敢撒手。”
盈双下意识的点点头,被牵绊之人,怎舍得离去。
“你能想开最好,毕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别人渡不了你,唯有自愈。”
她拍了拍裴文的肩膀,让她去吃点饭,她这副身体再不好好善待,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