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娘子道:“既然如此,恕奴家多言——朝中可是安稳?”
李雪贞悄声道:“圣上即位没多久,太子才立了两年,冀王又是诸王中出挑的,九千岁也不会轻易倚重任一人。故而今日,虽然稳固,也有起伏……”
赵娘子想了想,道:“那么……当年,圣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今日便轻易委托给了九千岁和诸王?”
李雪贞道:“圣上心思谁能揣摩得?当年以圣上之力,原贼寇横行民不聊生的江山,已然井然有序……圣上绝少出面但是绝非鲜顾政事。”
赵娘子便又道:“宁大学士当年,也是为圣上效力不少。”
李雪贞笑着说:“娘子也知道?”
赵娘子掩嘴:“李大人日日里念叨这个《无用志》,奴家能不知道这位大人么?”眼波流转,李雪贞一时目光闪烁。眼前的人,神情姿态仿佛与宁蕴重迭了起来。
赵娘子又道:“朝野不免波谲云诡,李大人可要当心为上。”
晚饭时分,陈苍野见着易大姐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易娘子用过饭?”
易大姐点点头,见他正看着幽云、江南等地地图——屋子内的香灰末子,在瓷盂里已积了尺余。易大姐皱眉道:“小世子可要歇息?伏案也有一日余了吧?”
陈苍野揉揉眼睛,道:“是吗?”
易大姐捧出汤婆子里温着的汤盅,满满的汤水里分出一碗:“小世子喝点汤吧?——今日竟是粒米未进?”
陈苍野舔舔干枯的唇,道:“贵人事务要紧。”接过易大姐手里的汤羹,喝了两口。看到她手上情状,笑道:“这几日易娘子做什么针黹?这样用功,手指都破成这样了。”
易大姐讪笑:“小玩意儿。”
陈苍野开玩笑道:“陈四向易娘子讨一方手帕如何?”
易大姐犹豫了半天,面露难色:“自然,不过,小世子,且待玲珑县主大婚后?”
陈苍野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不由得笑道:“我看,易娘子可是有了意中人?”
易大姐咬着唇,脸色发红,看这陈苍野的微笑,既羞赧又尴尬,很不是滋味。
陈苍野笑道:“是哪家的好人?我替娘子一路拔擢,必定平步青云,娘子日后就是诰命。”
易娘子垂下眼:“……不必,多谢小世子。”
“我这是真话。”陈苍野道。“易娘子替我做事虽然不久,但是人品、心性事事俱佳,值得配个好人家。”
好一会儿,他又道:“倘若遇到真心所爱,切莫轻易放手,否则决会恨错难返。易娘子,你可知?”
易娘子看着他认真的眼眸,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来陈苍野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娘子目前有幸遇得良人,某无论如何都会促成美事。”陈苍野笑道。“所以还是赠给在下一方手帕作为酬谢,如何?”易娘子无法作答。
陈苍野婉转一笑:“陈四玩笑话而已,易娘子莫要当真。”说着,摸出一方手帕来,擦了擦乏得通红的双眸。这手帕子乃是紫色的缎子、上面淡淡地缀着几朵鹅黄菊花。形制有些古怪,没见过这样厚的丝帕。
好半晌,易大姐脑袋里才嗡地一声记起来事儿:那是她和朵朵好玩儿相互将对方的名字绣在了肚兜上,因而做的。百里霜菊的是水红色的缎子,绣的一块美玉;宁蕴的是一块淡紫色的,绣的几朵霜里傲菊。是那相识的当初一番云雨后被眼前这人抢了去藏了起来的。
陈苍野擦好眼睛,将手帕展开,放旁小铜盆里用泡了柏叶的水浣了下,展开在熏香炉子旁熏着。她眼睛大概是瞎的,眼皮子底下他这个爱惜的手帕从不让旁人去碰,而她自始至终没发现其实那是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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