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明白了。我长得这副模样,怎么作践给他们闯祸,这几个男人总能找出法子来为自己做好事儿。”张显瑜道。“我犯不着继续做他们工具。”
“就算姑娘不在乎弥天大罪,这……毕竟是你的……”
“那算什么。”张显瑜冷笑。“我且问你,你若有了陈苍野的娃儿,又有进内朝做官的机会,你要哪个?”
李钦脸儿扑地红了:“下官与映雪驸马毫无首尾。”
张显瑜粲然一笑:“这就是你不如我之处了,我始终不曾动情。”
她不爱太子,也不爱羌王世子,对陈苍野也是虚与委蛇。好个铁石心肠。李钦暗道。
“生了他崽儿再进内朝?你能做宝林?”张显瑜继续揶揄。
李钦不想再和她撕扯这个话题:“你现在作什么打算?”
“我原想着在丰州教书教到老算了。”张显瑜眼珠子一滚,“偏生撞到了你,这不是逼着我要走么?我原想去白塔县谋个出路。不料被这色目蛮人混到了此处。”
李钦看她蜜色的脸蛋上红扑扑的,便知昨晚情状,也不好说出口来了。“天留我到现在,怕是有什么好生之德。反正我也改名换姓好不容易混了个自由身,好赖也得活着。”张显瑜道。“你得帮我。”
李钦看着她,无奈道:“你这已是诛九族的罪了。”
“想多了。”张显瑜哈哈一笑。“我要是被捉回去,只会被当做是发疯,仍旧囚在羌部里。就是丧失了美貌,羌王也会顾存天家体面——谁让我是玲珑县主?”
“姑娘县主的封号,也收回来了。姑娘是不知道么?”李钦轻声道。“许大人在公主册封那日殿前失仪,唐突了映雪公主,公主心慈没有追究也没和人说;但驸马容不得,日前,莱王并靖远公等寻了个由头参了他,已贬到凉州去了。张大人管教不力,也被贬到了夜郎去了。”
“夜郎?岂不是和丰州城挺近的?”张显瑜惊道。“我得走——你得帮我!”
李钦上下打量了她半晌——虽美丽减色,仍是英丽非常,一双眸子目光如电。“我要是不帮你,你也会自己想法子跑的……”李钦叹息一声。
“李钦。”张显瑜道。“你若是我,也会这样选择的。”
李钦站起身:“走吧。”
“去哪里?”孙翘阴着脸从树后走出来。树后是个紧闭的小门。
李钦下意识将张显瑜护在身后。“辛姑娘有要事要办,要离府了。”
“李大人。某忝袭王位,不论如何,也比大人你的职位要高一点点,是否?”孙翘道。
李钦婉言:“下官自然不如大人,下官不过承蒙皇后娘娘眷爱罢了。”
“少拿皇后娘娘压我。”孙翘冷笑。“这女的你要带出门去,也得先本王点头!”
张显瑜走出来:“你别那样不讲理,我和你有什么关系?管束我做什么?作晚和你一度好眠,你还不知足了吗?”
孙翘眼前仿佛见到了那个女人的脸——与他样样好尽,却仍是要走。他可以进入她的内里,却进不去她的心。
“本王若要强求,你又能如何?”
“那我一死。”张显瑜飞快答道。“当然,死前先弄死你陪葬。”美丽的脸上露出快活的表情来。
孙翘看看她,又看看李钦忧心如焚的表情,再一次疑惑道:“你是谁?”
“不重要。”张显瑜道。
“你知道我是何人?”孙翘道。“钟离第一富贵人家的孙公。”
“不认识。”张显瑜道。“赶紧让我走。”
朔风又紧了一些。银杏叶子扑簌簌掉下来。
孙翘沉吟半晌,道:“好。”
李钦也愕然,只看着他吩咐人来送他们二人出去。“丰州风物好,咱们也倒该再四处看看。你看如何,李大人?”孙翘同时派人备马备车。
“某送这位姑娘离府,后续之事再议吧。”李钦只想趁着孙翘未觉察时赶紧打发了张显瑜。孙翘便笑着往内院去更衣,再不理会此二女。
李钦赶紧带着张显瑜往外走,带她到了府门,又交付了一些首饰财宝。张显瑜也痛快收了,就此分道扬镳而去。
只孙翘更衣已毕,轻轻吩咐仆从一句:“那辛蛮可不远不近看着些,看她有什么可疑不曾。她若找事情做,便顺了她意思就是。还有……”
孙翘想了想,将马鞭一扔:“算了。普天之大,与她自由又如何?丰州的事情忙完了还得往同州去。”天下美人多如牛毛,反正没有另一个宁蕴。
——当然也没有另一个辛蛮。
孙王爷始料不及,他数月之后才蓦然想起这女人对他与宁蕴的事情了然于胸,而这女人如宁蕴一般又是一个鬼魅在他心头。此时时过境迁,事事仿佛青烟,捉也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