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禧年即将到来前的上个世纪末,夏槐的父亲夏津帆从位于宾州的卡内基梅隆大学博士毕业,彼时年仅二十叁岁的他因受聘于康奈尔大学助理教授一职,来到纽约州生活。在一次市集活动上,他认识了当时还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法律学硕士学位的齐远葵女士。
这个没有戴眼镜的天才理工生,对着长发飘逸,浑身上下就连十指涂的指甲油都带着波普艺术风格的摇滚乐队女主唱,一见钟情。夏津帆在齐远葵的摊位前席地而坐整个下午,就连她中场休息喝汽水的时候,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齐远葵结束表演即将离开时,夏津帆生猛地拦下她告白,齐远葵指了指正在收架子鼓的魁梧鼓手,慵懒随意地说道,“那是我男朋友,你要是能打赢他,我立马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夏津帆认真地看着齐远葵说,“你说真的吗?”
齐远葵一个学法律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还需要我给你写个合同?”
夏津帆掉头走向那个鼓手,途中他因为紧张,松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他将要挽起袖子时,齐远葵在身后叫住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夏津帆!”
“回来吧,男朋友!”
夏槐长大以后,怎么都不肯相信她爸爸这么板正的人,会在见她妈妈的第一面就告白,告白也就算了,齐女士这么酷的人,怎么会如此轻巧地试探过后就答应她爸爸。
“主要你爸年轻的时候,书生气很足,不戴眼镜也秀气得过分,但转头要去干架那气势,实在是有点帅。”
无论复述多少次,齐远葵女士讲这段话的时候,夏槐都能在她妈妈脸上勘破“花痴”的气息。
她颜控这症状,必须归咎于家族基因。
两年后,齐远葵与夏津帆在洛杉矶中国领事馆领证结婚,婚后第二年,即将去耶鲁大学任职的夏津帆放弃了offer,陪怀孕的齐远葵留在了宾州。夏槐出生前的叁个月,夏津帆被普林斯顿大学聘用,他每天开车通勤两个多小时在宾州和新泽西州往返。
调皮的夏槐,出生于宾州与新泽西州交接处的一家私立医院。
十个月后,夏槐就随着博士毕业的妈妈回到了中国。虽然诞生在美国拥有美国国籍,但由于夏槐的父母并没有定居美国,所以她同时拥有中国国籍。齐远葵女士在国内开展她的法律学事业的同时,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摇滚乐发展蓬勃,她醉心于乐队演出,想留在中国。彼时夏津帆在普林斯顿已经有机会晋升副教授,甚至有了加入美国籍的想法。夫妻二人的价值观和工作都发生了冲突,两地分居半年后,夏津帆辞了工作,回到国内。
回国后,夏津帆和他在少年班的同学一起创业做杀毒软件,公司业务开展得如火如荼时,合伙人突然反水把公司给卖了。哪怕有个律师老婆,被做局的夏津帆也得了个倾家荡产的下场。于是一家叁口,从市区最早开发的别墅群,搬到了热闹非凡的巷弄里。
夏槐从小学四年级到升初中前,都住在那个叫朝阳弄的地方,而她爸爸开始朝九晚五地去一家电商公司上班。对于这段时光,令她印象最深的除了爸爸不再请人到家里做西餐,而是改为一家叁口跑到城市公园附近新开的美食广场,一家餐厅一家餐厅的试吃,还有就是隔壁邻居家酿酒的香醇,馋得她妈跟邻居太太说,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齐远葵女士因为太眷恋这种弄堂生活的烟火气,就此迎来创作高峰期。辞了律所工作,专心录制完了她人生的第二张专辑。
这之后,夏槐就发现家里往来的陌生人变多了,父母也开始拌嘴吵架,甚至有一天爸爸突然开始收拾行李,说自己要离开一阵子。夏槐懵懂,却并不一无所知,她抓住爸爸的衣角突然发问:“爸爸,你是不是,要和妈妈离婚?”
夏津帆当场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夏槐一眼,然后转向齐远葵,“你跟孩子胡说什么呢?!”
齐远葵不耐烦地回了他一个白眼,“叁个月,我只给你叁个月的时间,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就离婚。”
夏津帆当然不是因为和齐远葵吵架才“离家出走”的。他是收到了大学同学的邀约,辞职赴美完成他回国前就一直在推进一个商业研究项目。那个项目就是H.annuus的雏形。夏津帆因为那个项目的成功一举翻身,回国后,他开始投资一些新创公司,几年后这些公司陆续上市,每一家都市值过亿。
夏槐上大学前,都以为H.annuus只不过是她爸在美国投资的一个空壳公司,直到她大二那年的圣诞节前夕,她爸跟她说,他不小心把明信片寄错了,想请正在和朋友度假的夏槐去一趟纽约,帮他把明信片送回去H.annuus。
她搜索H.annuus的地址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亲爹好像是个隐形富豪。她走在曼哈顿的街头,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但是圣诞夜的雪总是令人感到心动,夏槐跺着沾满雪水的脚,等着正在H.annuus聚餐的员工里,有人愿意下楼来认领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