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均州停留一夜之后,第二日卯时末队伍重新出发。
此番队伍并没有从柳州出发那般阵势,而是分散开来,更多的锦衣卫隐于暗中。
仅两架马车,低调地从均州东门前往帝都方向。
朝霞在天边泛起时,马车已经离均州有了一段距离。
赵晚楼坐在马车里,她两手拢在衣袖中交握着,想到昨夜与赢夙相谈的事情,那双沉寂着的双眸有了星星点点的暗芒。
帝都,那座府邸。
那个让她葬送一辈子的地方。
那个装满魑魅魍魉的魔窟。
那个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的牢笼。
最后不得善终的结局。
赵晚楼目光平视前方,唇角溢出浅淡的笑意。
既然人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那她就先做厉鬼,再做人!
‘叩叩’
敲击马车的声音响起。
赵晚楼回神,马车外响起楠山的声音:“赵姑娘,你饿了吗?”
“没有。”赵晚楼看着那有些飘动着的门帘,说道。
然后赵晚楼听到马蹄的声音远去。
赵晚楼掀开窗帘,看着马背上楠山的身影,她的目光倾斜,便看到楠山在与前面黑色骏马上的男人说着什么,随即就看到那暗紫锦衣的男人回头,赵晚楼瞬间放下帘子。
没过多久,敲击声又响起。
赵晚楼垂眼不知在想什么,外面的敲击声似乎不耐烦了,有些急促。
赵晚楼这才掀开窗户帘子,在看到赢夙一手拿着水袋以及包得特别精致的干粮时,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赵晚楼柳眉挑起:“我,不怎么饿。”
赢夙的眉目已沾上一层阴沉,说道:“小姑娘昨日从菱江赶路到均州,昨夜也没有进食,命不要了?”
赵晚楼的眸光有着轻微的闪躲,伸手从男人的手中接过水袋和干粮,她声音干涩道:“谢谢。”
赢夙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好似有着无尽的复杂,眸光加深,随即收回目光,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
赵晚楼看着那暗紫身影骑着马往前面而去,手中的水袋与干粮有些烫手。
她不习惯别人的关切,哪怕是一件微乎的小事。
不过,最后打开了用油纸包着的干粮,却是一看,哪里是干粮,分明是客栈中精致的点心。
也是了,宁妃可是皇帝的女人,如果是在回京的路上以干粮充饥,照顾宁妃的北镇抚司怎么跟皇帝交代?
马车最前面,赢夙回头看了一眼最后的马车,拽紧的缰绳收了收。
想到昨夜宁妃的问题,赢夙眼中的锐利加深了几分。
‘赢夙,你救赵循的女儿,莫不是因为当年赵晚楼的母亲救过你老子?’
赢夙沉默半晌,回道:‘当初在云阳的时候,那小姑娘救我一命,菱江之事也算是还了小姑娘的救命之恩,更何况,还能得到一位随时能与赵家分裂的人,这何乐而不为?’
“你就真的认为那小姑娘能成为你划开赵家裂缝的利刃?”宁妃质疑道。
赢夙笑而不语。
宁妃也来了兴趣:“这么一看的话,你筹谋的不也是本宫筹谋的?如今本宫回帝都,除了宁家与你,全都是本宫的敌人,如果赵家能因着这个小姑娘有所变动,那这小姑娘在本宫面前也算是功臣了。”
“你是你,我是我。”赢夙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有着稍稍的冷意:“若娘娘想得到北镇抚司的一臂之力,娘娘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在本大人这里,宁妃娘娘你也得按照规矩办事。”
宁妃的脸色阴冷无比,只淡淡说了一个字:“滚。”
“大人?”楠山又一次喊道。
赢夙回神,侧眸看了一眼楠山,沉声:“说。”
“在菱江之上对赵家动手的不是怀王的人,是贤妃。”楠山低声说道。
赢夙在听到‘贤妃’的时候,眸光又阴沉了下:“贤妃不怕得罪赵闰?”
“说是请赵苏彧回帝都见一面,应该是避着赵闰。”楠山说着,又把近段时间帝都的事情说一遍:“在大人前往云阳的时候,有次朝堂之上赵家父子就有些不和,也是立储之事。”
“这么说来,赵闰与赵苏彧在立太子这件事上意见不合?”赢夙斜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想到昨夜那小姑娘说的赵家父子有不少秘密,他的眼中不由地掀起一抹兴趣,以往他怎么就没有怀疑过赵家父子之间的感情?
“对,立太子这件事情上,赵家父子有着不同的意见,此番贤妃的人劫走赵苏彧,应该就是这件事。”楠山如实说道。
“这样啊。”赢夙嘴角不由地掀起笑意:“赵苏彧如今在皇帝面前说话也是很有分量,赵闰那个老东西一直对立太子这件事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显然,赵苏彧比赵闰还有野心。”
“若赵家野心昭昭的话,赵苏彧的态度应该与赵闰一致才对,赵家想让女儿进入后宫,若赵家的女儿又诞下皇嗣,一举得皇子的话,照着皇上如今的身体,还能在位三十年也不是不可以,赵家完全可以培养赵家女儿诞下的子嗣为下一任太子。”
“你的意思是,赵苏彧并没有让赵家女儿进宫的打算?”赢夙皱眉:“赵苏彧想站哪位皇子?”
如今后宫最大的皇子不过也才十一岁,还是容安帝是王爷的时候,如今德妃所生,刚好那一年容安帝登基,大皇子也就与容安年岁一样大。
接着就是贤妃与宁妃。
贤妃与宁妃的孩子一样大,只是差月份。
当年宁妃身怀六甲弄了一场大火离开皇宫,所有人都以为宁妃葬身火海,或许只有赢夙才知道,刚登基三年的容安帝忙碌朝堂,对于后宫之事无暇管顾,宁妃又是容安帝心尖上的人。
宁妃在有孕后,就算十分小心,也差点没有保住那肚中的孩子。
后面贤妃生下皇子之后,二皇子差点没有保住。
宁妃精神出了问题,整日提心吊胆,后面容安帝一不做二不休,便让宁家在暗中帮助宁妃出了皇宫。
只是宁妃也做得绝。
离开皇宫之后,连宁家都无从知道宁妃的下落,更别说这几年之中与容安帝联络。
容安帝这八年来,安定朝堂后,安定后宫,也想找到宁妃的下落,又不能动宁家,北镇抚司整整找了八年才寻到宁妃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