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笑得太勉强,对面两人都露出了一种怪异的表情。
所幸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珂悦本能地摁下接听键,把手机拿到耳边。见她有事在忙,男人和女人又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抱着小女孩走远了。
电话里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珂悦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正准备挂断,听筒里却传出熟悉的女声。
“珂悦。” 赵可然说。
珂悦是不打算跟她说话的,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镜头外的人是你。”她语气肯定。
“当然是我。”赵可然没有一秒的迟疑。“我还是野鸡,而你已经飞上了枝头。”
难怪她第一眼看到赵可然的时候就觉得亲切。流淌在血液的熟悉感,是时间和空间抹不掉的。
“你想说什么?”珂悦深吸了一口气, 问道。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恨我。”赵可然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珂楚的股价就会大跌。”
恨?
珂悦很想问问赵可然,她有没有听说过,恨的前提是爱。她可以恨楚佳慧,可以恨珂容远,可以恨霍耀庭。
唯独不恨赵可然。
珂悦伸手捏了捏发涨的小腿,她在地上坐得太久了,双腿都有点发麻。她索性躺了下来。
“这就是你跟霍城邦谈的条件吗?你想要什么呢?珂楚被霍氏收购,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她问。
她很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跟赵可然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简西曾经说,有一种人真正生气的时候看上去异常冷静,讲话也很有条理,其实心里已经不把对方当人了。
珂悦当时听完笑着问简西说的不会是她吧,简西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可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知道,她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珂悦想了想才意识到赵可然说的“她”是视频里那个女人。
“她说,早知道就把我也卖了,你能卖3万块,我怎么也能卖个2万吧。她说她本来想让我给她养老的,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说到这里,赵可然轻轻笑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珂悦?”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珂悦回答。
她不明白赵可然给她打这通电话的意图,是希望激起她的愤怒?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点托词,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卑鄙?
“你还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你送了我不少东西吗?皮鞋,大衣,还有包。那时候的你真大方啊,甚至连霍耀庭也是你慷慨的筹码,你让他帮我进学生会,说是可以刷绩点。那个时候,我真讨厌你。但你蠢得让人不忍心下手,扳倒你好像也没什么成就感,”赵可然嘲讽地说。
“不过很遗憾,我的身份很快就被霍耀庭发现了。他问我接近你的目的。”
赵可然冷笑着说:“还能有什么目的啊?像我这样的人,当然是阴暗地见不得你好。”
珂悦没有说话。
“珂悦,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得到的善意和爱其实根本不属于你。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甚至陈安琪那么恨你,她也不想报复你。凭什么呢?” 赵可然的语气有一点激动。
珂悦觉得自己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
“赵可然,我觉得你好可悲。”她挂掉了电话。
世界重新恢复平静。
珂悦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下。青草的味道充斥了鼻腔,手臂上轻盈的触感。她歪着脖子看了眼,是一只蛐蛐。珂悦眼疾手快,翻身起来把它握在了掌间。
如果简西在这里,准要尖叫着让她赶紧扔掉。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院子里抓了一罐子的蛐蛐, 跑到霍家找霍耀庭去炫耀。霍耀庭皱着眉看了两眼,问她这不残忍吗?她说这很好玩,哪里残忍。霍耀庭说如果他把她当作宠物,装在玻璃瓶里关起来,她会快乐吗。珂悦低头想了想,郑重地点头。
她会很快乐,因为那样她就不用上学了,不用背书,也不用挨批。
霍耀庭听了她的回答无奈地叹了摇头,让她把蛐蛐放了。珂悦不肯,抓着玻璃罐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就摔了个狗吃屎,玻璃碎了,蛐蛐在霍家客厅四散而去。
珂悦嚎啕大哭。
珂悦想到这里不禁笑了。她想,如果现在霍耀庭问她同样的问题,她会无法回答。
因为她一直都被关在玻璃罐子里,不是吗?
珂悦正准备从指头缝里偷看一眼里头活蹦乱跳的蛐蛐,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她吓了一跳,手掌松了力气,获得自由的小蛐蛐从她手上蹭地跳下,消失在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