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刺,情绪激动的盯着他。
傅琮凛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目光紧紧的落在她身上,语气尽量平缓:“时绾,你稍微冷静一下。”
她一字一顿:“我很冷静。”
说完却是径直的往卧室里走。
她饿了半天,体力发虚跟不上,没走两步就大喘气。
汗一直不停的冒,落进眼里,涩得疼。
傅琮凛跟上去。
时绾徒然回头,发狠的制止他:“你不准跟着我!”
越是这种时候傅琮凛越平静,更不可能放任时绾不管,她的状态格外的差劲,脸色惨白如纸。
男人抿紧了唇:“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时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还能安心吃得下东西吗?”
她指着沙发上已经息屏的手机,“我得知我爸出车祸的时候还在学校念书,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你猜医生说什么,说我爸的遗容会吓到我,拒绝我的探视,我那时候小,只觉得天都塌了,也不清楚我爸到底会有多吓人,直到我看到这个视频……”
时绾急促的喘着气,她停下来压了压自己的胸口,试着让自己平复下来,可她根本就做不到,脸上浮现出痛苦。
她费劲的张了张口,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三次!傅明月开车撞了一次不算,见我爸没死,竟然连续又碾压了两次!你知道我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但凡你姐还有点人性!就应该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打急救电话!把人送去医院抢救,而不是造成更加惨重的伤害后逃逸!”
“你们傅家有钱有势,就可以这么草菅人命吗,我还在想,为什么之前傅明月出了车祸会是你去处理,原来你早就熟能生巧了。”
时绾哽咽:“你口口声声说你讨厌算计,你当时觉得我算计了你上床,你冷了我两年,没把我当人看,到头来我才是最傻的那一个,被你从头骗到尾,傅琮凛,你的良心去哪里了,你每次去我父亲墓前的时候,你难道不心虚吗!你就不怕东窗事发,傅明月又凭什么独善其身,相安无事!”
时绾真的太累了,她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现实和以往之中拉扯,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浮出水面,期盼着有个人来拉她一把,然后她等到了救她命的人,抬眼才是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她被卷进另一个痛苦深渊,苦苦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句又一句的振振有词的质问,傅琮凛站在原地,他想说点什么,然而此时的时绾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话,对他全是排斥和敌意。
他并非有意隐瞒这件事,只是从来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本来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后在向她娓娓道来解释清楚。
却被有心之人捷足登先。
时绾摇了摇头,真的,她再多看他一眼,那车祸画面就再次浮现在脑海,一次次的恐惧席卷了她。
“你走吧。”
傅琮凛一怔,试图劝阻:“时绾。”
男人的声音很低哑,还有隐晦的安抚。
时绾却什么都听不出来,“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傅琮凛没说话。
时绾望着他已经泣不成声,“求你了,走吧。”
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祈求和低声下气。
还充斥着满满的失望和迷茫。
傅琮凛心里一梗,强忍着要翻涌而出的情绪,最终抬手无奈的抹了把脸,不放心的叮嘱她:“我给你订餐,记得出来吃饭,好吗?”
时绾只捂着自己的脸抽泣,也没有理会他的话。
不管她听没听见。
傅琮凛也清楚,现在是该给她时间和空间好好的冷静。
最后他转身。
时绾才像是泄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肚子像是知晓她悲怆的情绪,正在闹腾,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傅琮凛下楼后,也没有离开。
而是去了车库里。
从车里翻找出了不知什么时候存放的烟盒,在寂静空旷中,悄然无声的点燃了香烟。
雾气伴随着沉沉的郁气倾泻而出。
他记着时绾还没吃饭,在手机上给了点了平日里她喜欢喝的粥。
送到的时候有人专门给傅琮凛打了电话汇报,说已经有人接收了。
傅琮凛这才算放心,因为他知道时绾会吃的。
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仅仅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会吃。
……
天灰蒙蒙的刚亮。
八月的时节,依旧是昼长夜短。
傅琮凛从车中醒来,抻了抻僵硬的脖颈和四肢,男人眼底隐隐泛青,眉眼间都是疲乏,睡得并不好。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多钟。
随后傅琮凛从车里出来,往楼上走。
门没有被反锁,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看到地上摔碎的玻璃水杯。
男人眉心一拧,餐桌上还有昨天时绾吃剩下的晚餐,并没有被动多少,留了大半。
傅琮凛看向紧紧关着的卧室门,最终走向了次卧。
收拾洗漱一番后才出来。
动作都放的很轻。
又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妥当。
然后坐在沙发上等时绾起床。
八点半的光景。
傅琮凛在沙发上假寐,突然听见卧室里传出来的动静,他猛地睁开眼。
有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
半晌后,时绾打开了卧室的门。
傅琮凛就倚靠在门外的墙边,随意的套了身黑裤白衣,到底是大多数东西都在主卧,他的下巴冒出青茬,精气神也不太高。
时绾动作一顿。
一晚上过去,她已经足够平静,只是脸色仍然不太好。
目光格外浅淡的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便毫不犹豫的收回视线。
傅琮凛站直了身,想要接手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被时绾躲开。
傅琮凛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他也太多的停顿,径直错开时绾进了卧室,在衣帽间看到自己已经被收拾好的行李箱时,竟然由衷的松了口气。
随后拖着出了房间。
时绾在玄关处换鞋。
等傅琮凛近身,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要动手去提箱子,被傅琮凛拦住,男人声音低缓:“我来。”
时绾攥紧了手没松。
傅琮凛的温热的掌落在她的手背,见她没躲,便不由得压紧了些,完全的包裹着她,无形中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
时绾没看他,低垂着眼,“你不用去了。”
傅琮凛瞬时背脊凝住,僵硬在原地。
目光去探究她的脸。
她仍然不回视他,只是语气疏离又平淡:“我自己可以,我爸哪里,他不会想看到你。”
说完就拽过行李箱要走。
没能拽得动。
傅琮凛按着她的手,很用力,男人手背上的青筋脉络隐隐的在鼓动,他看着她,“别这样,时绾。”
她说:“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