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程羽一如最初,手持纸扇,口里永远脱不开之乎者也,绑在额上的青色发带随风飘动,好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一恍惚,那人却已嘴角带着轻浮的笑,媚骨入髓,一张好端端的面相也破的令人作呕,只是到了如今,见着了日思夜想的阮钰,却还想要可笑的维持着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阮钰,近来可好?”两厢无言后,孟程羽率先问了声好。
最为普通的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见时的一声问候,却让阮钰失了所有力气,勉强的靠在栏杆之上,眼眶渐红,喉咙犹如灌了沙,竟一时说不出言语,只是愣愣的看着这个只能在暗处偷偷看一眼的人。
“你来做什么?”恭少弥戒备的望向眼前面孔碎败的孟程羽,这个人可是阮钰的心头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对自己的威胁都不会少一分,当初好不容易从他的身边把阮钰抢了过来,他可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把阮钰输了。
孟程羽挡在莫家兄弟的面前,笑得凄凉,“你问我来做什么?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我来做什么?”
“我来为我孟家五十六口人报仇,我来为望舒报仇”孟程羽向恭少弥伸出手去,“我还来要回我的阮钰。”
阮钰腿一软,狼狈的跌坐在地,孟程羽是他心口上的一把刀,只要是关乎于他,不战,便已溃不成军。
“他早就不是你的,你忘了吗?”恭少弥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他出卖了你,他害的你成为众矢之的,他害的你从阳关人变为如今最卑微的艳鬼,这一切,可都是你口中的你的阮钰所造成的,我该说你太过爱他了呢?还是该说你愚蠢?”
靠在莫晓怀里的莫烁激动的挣扎起来,可无奈于他太虚弱,被莫晓轻轻松松的禁锢于怀,只能大骂道:“我操!你个傻逼滚回家去!别给我在这里充大头!”
孟程羽转过头,轻佻的眼抛给他一个媚眼,果真是艳鬼做久了,风骚惯了,“望舒乖,这件事我拖了够久了,该解决了。”
“我他妈叫你回家去!你耳朵聋是不是啊!?”莫烁扭动着身体,就在孟程羽回头的那一眼中,他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诀别。
“莫晓,你带他走吧,我要处理一点私事。”孟程羽冷声说道。
莫晓皱了皱眉,莫烁死死的抓住他的脖子,苦苦哀求道:“莫晓,不要走,要走就把他也带走,莫晓我求求你了,把程羽也带走,我求你真的求你了”
“我不走。”莫晓还是心软了,不过他很怕接下来莫烁会受不了。
孟程羽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罢。”
话一落,他便面带狠戾之色朝恭少弥冲去,那架势分明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当恭少弥不费吹灰之力穿透他的心脏后,才惊觉这人分明就是送死。
“不!”就在不远处的阮钰厉声尖叫,白色的衣衫染上点点血腥,“不!”
而莫晓则是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莫烁的眼睛,孟程羽所做的这一切,他都预先知道,所以他早有预料的捂住了莫烁的双眼。
莫烁早就失去了发声的力量,双臂疲软,整个人顺着莫晓的身体下滑,如一滩烂泥,两只翠绿的眼睛毫无生气的盯住被穿心的孟程羽在空中落下,激起一番尘土。
莫烁趴在地上看着孟程羽染红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大笑,“哈哈哈哈孟程羽,你他妈好样的!你就是想死,你就这么想死么!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我还没有给你要回脸呢?你他妈给我起来!”
被穿心的那一刻,孟程羽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是下定决心走了,还好在这之前还能堂堂正正的见一面阮钰,果然还是得靠别人之手来了断自己,自己总归是下不了手。不过死的真难看啊,连心脏都被掏空了,应该要换张脸死的,这死相真是丑爆了。
孟程羽想要回头看一眼莫烁,不过他太累了,连扭一下脖子都嫌吃力,只能朝好像傻了眼的阮钰笑了笑。
他多想说阮钰别怕,我好累,先走一步。
可是不断从喉咙中冒出来的鲜血阻断了他说话的能力,他命数本就快尽,之前被阳关人所伤早已五脏俱焚,能够熬到现在,实属不易。
“程羽啊!你别死你别死啊”莫烁挪到那儿,跪坐在他的身边,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抖得不成样子,捂住不断在涌血的胸口,可是那里已经空了,心脏没了,只留下一个大窟窿,趟出血来。
恭少弥满手鲜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去抱阮钰,可那人却不让他碰。
阮钰当下便傻了,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直到孟程羽的手掌渐渐化为灰烬,才哆哆嗦嗦的爬了过去,充满阴狠的目光直逼想要靠近他的恭少弥。
当爬到孟程羽身边,阮钰早就泪流满面,两手捧住他的脸,近乎贪恋偏执的喊他名字,“程羽程羽程羽啊”
见他不语,阮钰瞠目,反手狠狠的打了他两个耳光,“谁让你死了!给我起来!”
依然闭目不语,四肢已经化为灰烬,仿佛灰色的尘土,迷了人的眼,阮钰忽的放声大哭,紧紧地抱住孟程羽的身体,单薄的喉咙只能喊出凄凉的哀嚎:“啊――啊――――”
片刻,怀中一空,阮钰扑了一个空,扑到在地,只落得了一身衣衫,莫烁攥住一个衣角,两只眼通红,抬掌就要往阮钰脑袋上劈去,只见那人居然抬起了头。
莫烁一时间愣住了,手掌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去。
只见阮钰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挂在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两只手紧紧的抱住那堆衣裳,痴痴地笑道:“望舒,程羽去哪儿了?你见着他了吗?我找了他好久。”
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人,莫晓和恭少弥互看一眼,同一时间,将地上的人拽起。
阮钰呆傻地抱住衣裳贴在面颊之上,整个人处于混沌之中,眼角的那只细金蝴蝶也在程羽灰飞烟灭后黯淡无光,恭少弥暗感不妙,并不想多留此地,抱起那人便跳下楼。
莫烁回过神来,骤然捧住莫晓的脸,钳住他的嘴唇,像是在确定什么,发了狠劲的啃咬着他的嘴唇。
莫晓踉跄了几步,抱住莫烁的后背,尽可能的配合他,满足他。
“莫晓,程羽死了,程羽在我眼前死了,莫晓,他死了”莫烁语无伦次的在他的耳边低喃,“程羽,除了那坏胚子,程羽是我最亲的人,莫晓莫晓,你不要离开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莫晓的心莫名一紧,疼得他皱了眉,“我不会离开你。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把程羽写死了,我也很难过啊!!!!
☆、第 36 章
翠竹风铃一边尖叫,一边扶着浑身浴血的董晓知进店,“许离山!许离山!”
许离山撑住胀痛的脑袋从地下室奔了出来,在看到奄奄一息的董晓知后,忙从怀里捻起一抹檀香屑,从羽卒手里接过董晓知,将檀香屑塞入她的嘴中。
董晓知舔舔嘴唇,一瞬间,气色便好了许多,看向许离山的目光也明亮许多,唇角上挑,缓缓坐下,久违的音色从嘴里冒了出来,“离山”
许离山一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同她离的很近,双掌不安的互相交叠放在腿上,“果然是你啊,隋知,我早该想到的。”
“原来你没有忘记我啊,我挺开心的。”董晓知浅浅一笑,脸上的妆全都落了,露出苍白颓败的脸。
“怎么会忘呢。”许离山轻笑,将拱在脚边的羽卒抱上腿,指了指对面的董晓知,介绍道:“我跟你说过,我朋友,隋知。”
羽卒顿了顿,乖巧的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羽卒,是许离山的老大。”
“小混蛋!”许离山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可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宠溺,羽卒陪伴他有五十余载,尽管平日里吵吵闹闹惯了,但是说到底许离山还是宠她的。
董晓知看着眼前嬉闹的一大一小,眼神也缓和下来,叹了声气后,神色躲闪的问道:“离山,当初的事你还恨我吗?”
许离山心一沉,摇了摇头,“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早就不恨你了。恨一个人也挺累的,再说了,这件事错的不是你。”
“倒是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许离山皱了皱眉,现在满屋子都是一股血腥味,不是很好闻。
董晓知撑着下巴,“噢我去找恭少弥报仇了,战败了。”
太过无所谓的态度,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想来也是,他们三人除了齐岑,他和隋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能够睁眼看到现在,也算是奇事。
“啧啧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一个人去的?”许离山装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羽卒的羊角辫。
董晓知咳嗽了两声,抹掉眼角上的血迹,“怎么可能,如果我一个人的话,你大概是看不到我了。”
“莫烁?”许离山毫不犹豫的呼出一个名字。
董晓知只是笑,不说话。
“他呢?”许离山急了,上半身不自觉往她那边倾去,“怎么就你一个?”
董晓知捋了一把头发,脊背重重的往后一靠,“不知道。”
“你!你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许离山放下羽卒,本还缓和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冷冽,“他在哪里?”
董晓知摇了摇头,她并不打算说,虽说弃莫烁而逃,这事做得不够道义,不过她还没有办完事呢,才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性命,既然有逃走的机会,她才不会为了什么狗屁道义回去救莫烁,更何况莫烁和她都明白,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场生意交易。不管谁死了,都与对方无关。
况且她也不允许许离山出事,她自然只能摇头。
许离山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羽卒轻轻握住他的手,抬眼看他,纯黑色的眼珠似乎有一种魔力,让许离山的镇定下来,复又坐回了椅子,翘起二郎腿,“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对于许离山这种前后反差极大的态度,董晓知不以为意,这个人向来如此,想一出是一出,活的让人看不透。
许离山果然没有逼迫她,而是扶她去了地下室,让她在床里休憩,并把羽卒安置于楼梯口,随她差遣。
羽卒这次不哭不闹,安安分分的靠坐在楼梯口,仰起头看向许离山。
“他会没事的?是不是?”许离山拍拍她的脑袋。
羽卒坚定的点点头,“莫烁他玩不死的,你放心吧。”
话一落,地面上的店响起开门声,莫烁那该死的尖利嗓音就在那儿鬼嚎,“许离山!许离山!”
羽卒嘴一挑,摆出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还挺n瑟,许离山无声的长叹一口气,听到那中气十足的喊声,心想多半也没事。
可到了店面,才发觉自己好像判断错误了。
莫烁那凄惨样儿,比许离山每次整他的还要惨,衣衫不整,黑色的长发湿哒哒的好像能够挤出水来,脸色比董晓知还要白一个色度,露出的左胸口被抓得不成样子,一道道红爪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许离山凑近他的胸口仔细的端倪了一番。
莫烁深吸几下,咬住嘴唇,委屈的看向身后抱住他的莫晓。
莫晓轻轻的拂他的脸一下,也是心疼的厉害,“阴阳司家的嗜心蛊,现在疼得紧。”
“你居然被下了这东西?”许离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而后摆摆手,“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东西害不死人,更害不死你,所以忍着就好。”
“什么?”莫烁痛苦的挠着胸口,“这都持续快老半天了,怎么还这么难受?”
莫晓附和的点点头,“他都挠了半天的,难道每天都要这样忍吗?”
许离山扯住勉强能够遮住胸口的衣服碎片,晃了晃头,啧啧两声,“没事儿,中蛊的一整天都要忍受嗜心的痛苦,忍过就好了。”
莫烁苦笑道:“那以后呢。”
“不定期吧,不过最多一个小时,很好忍的。”许离山轻巧的回道。
但是莫晓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他是想要来找许离山解决问题,而不是让莫烁忍着就好。
莫烁听了许离山的话倒是心定了下来,至少恭少弥没有骗他,嗜心蛊不会要他的命。
莫晓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莫烁,捏了捏他的后颈,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莫烁却像是看透了他一般,反而倒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别担心。”
莫晓点头,安抚性的抹了一把他的额头,把汗水抹掉,这嗜心蛊倒是有一点好,让莫烁像个人了,居然还会疼得流汗。
许离山砸吧几下嘴,真够腻歪,还当着他面,也不嫌臊得慌。
在店里坐了片刻后,趁莫晓不注意,莫烁冲许离山递了一个眼色。
许离山暗暗问道:你真的要这样?
莫烁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密语回道:帮我把他弄晕。
莫晓猛地一回头,撞上了还在与许离山商量的莫烁,见他有许惊慌,问道:“你怎么了?”
迎接他的是莫烁结结实实的拥抱,他能够感受到那双冰凉的嘴唇在他的脑袋上亲吻,一下一下,使了劲道,而后移到他的耳边。
他好像听到莫烁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整个人忽然一个恍惚,迷迷糊糊地倒进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