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在收到“必定会追踪,找到后送货上门”的保证之后,白朗无奈地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英文名。
他惦记着箱子里的牛肉酱和拉赫玛尼诺夫,叹了口气,小心地背起大提琴,心道:兄弟,还好帮你买了张机票,不然没准你现在就躺在赤道风吹日晒。
人家俄耳甫斯即便失去了身躯,只剩下头颅也要拨动琴弦。而我,不过就是没了牛肉酱,琴在人在,有什么要紧。
白朗,你这觉悟不够啊。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脚步跨出出口处的一瞬间,迎面突然吹来一股热风,裹着一段轻飘飘的旋律,温柔拂上了他的面门。
木管的四个长和弦为引,低音号悠长缠绵,宛若来自阿尔卑斯的林间。
——是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序曲。
他愣愣地听着,这才觉得被空调风吹得冰凉的手脚逐渐暖了回来。
心里的那点小火苗又“嗤”的一声,冒出了点火星。
维也纳机场不大,一眼就望到了头。很快,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从另一个入口向着白朗走来,逆着光,一开始只能看到修长的轮廓,等走到面前,脸部线条才逐渐清晰。
即便在白种人中也如同一棵挺拔的玉树,深邃的眉眼被热烈的阳光一照,仿佛染了一层金粉,是一种天然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英俊。
白朗的手指不自觉抠紧,喉结上下滚动,骤然手足无措起来。
门德尔松的E大调一转,G大调随即接上,小提琴顿音清脆连贯,如同小精灵在日光下舞蹈。
白朗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首,首席,你好。”
他不大会说德语,几个单词说的磕磕碰碰,连自己都觉得丢人。
祁斯年微笑了一下,笑意极浅,似乎只是礼貌地弯了弯嘴角。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行李呢?”他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在我面前你可以说中文。”
白朗盯着眼前干燥修长的手掌,脑子里蓦然炸开许多旋律,门德尔松组曲来回切换,或欢快或激烈,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只见祁斯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带着他坐进车里,开出机场。
车开出没多久,祁斯年放了首曲子,并不是古典乐,反而是一首轻松的意大利语民谣小调。
窗外的天是水洗过一般的蓝色,阳光揉碎夏日绚烂,如河流倾泻,仿佛连空气中漂浮的音符都清晰可见。
白朗听着听着,十几小时的旅途疲惫泛起,竟有些困了。
“奥地利航空管理有些问题。”祁斯年道,“你不是第一个被寄丢行李的,之前团里有一把铜管也发生过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