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沉默许久,终于道:
“许显纯,你说说,咱家待沈炼如何?”
许显纯小心翼翼道:
“厂公待此人恩重如山,平日对他可算偏袒,镇抚司好多兄弟都看不下·····”
魏忠贤冷冷一笑,
“恩重如山说不上,不过有了好事,都是最先想到让他去,让他去立功,没想到他还是坏在女人身上,上次企业骆思恭府上抄家,咱家便提醒过他,这人到底还是坏在女人手上。”
“厂公的意思是?”
许显纯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做出个杀头的姿势,沈炼刚刚打伤了许显纯的外甥,还对自己出言不逊,许显纯对沈炼早已恨之入骨。若不是有厂公护着,他早就派人收拾这个百户了。
“他是咱家兄弟,现在不能杀,将他押回来,先免去百户官职,等候发落吧!”
许显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正要跪谢厂公,却听魏忠贤接着道“
“斩草除根,既然皇帝想要置开原打起来了,咱们便不能心软,刘招孙麾下那三人银子都送完了吧?
回厂公,他们前日便准备离开京师,只等着随宣旨太监同行。”
魏忠贤思索良久,最终下定决心。
“这几个人都是刘招孙亲信,他们在京师停留多日,知道的太多,便不能放他们活着回去了。”
许显纯眼前一亮,嘴角浮出淡淡微笑。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就朝外面走去,魏忠贤叫做他,叮嘱道:
“多叫些档头,刘招孙亲卫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不可轻敌,另外,把沈炼远远打发走,别添乱子,咱家和这小子有些情义,还不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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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沈炼率一众番子,押送左光斗及其家眷返回京师。
纵马来到左安门下,和五城兵马司守城兵卒打了招呼,他和这些士卒都很熟悉。
沈炼押送左光斗等人交付北镇抚司,亲自将左妙晴送到自己家中,那左妙晴半痴半傻,只是对着沈百户傻傻的笑。
进入镇抚司后,周围几个熟人都不在,沈炼也没在意,在北镇抚司衙门坐下喝了会儿茶,想起裴大虎他们这几日便要返回山东,决定去山东会馆和三人道别。
刚走到镇抚司门口,两个番子拦住沈炼去路,沈炼认得两人都是南镇抚司衙门的档头,一个叫王纶,一个叫樊器。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南司衙门两位高手都来了。”
沈炼嘴上笑着,从两人中间空隙快步走过去。
王纶是边军出身,使出一把五尺狼牙棒,挡在沈炼身前。
“沈百户哪里去?”
沈炼见对方来者不善,喝令身后两个小弟不要上前。
“本官去山东会馆,辞别故人,这,你们也要管。”
王纶樊器互看一眼,樊器冷冷道:
“我们兄弟俩奉许佥事之命,来你们北司搜查东林余孽,还请沈百户不要让咱们为难。”
身后卢渐行、高一方挥刀上前,对两个南镇抚司档头,怒道:
“不知死活,这里是北司,你们想要怎的?”
樊器忽然提高声调,对北镇抚司一众番子大声喊:
“查北镇抚司百户沈炼,与东林余孽勾结,贪墨辽饷,屠戮忠良,着立行逮拿,不得有误!”
樊器说罢,掏出张刻有司礼监印玺的公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九千岁的敢上前者,与沈炼同罪!”
“山东会馆的人?”
沈炼急急问道。
“许佥事领了南北镇抚司的档头赶去了,百十号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取了他们首级,沈炼,还是操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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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长江奔流千里,出瞿塘峡,与嘉陵江冲撞交汇,形成三面临江重庆城。
重庆西面一线可通的陆路上,屹立着最重要的关隘——佛图关。
正所谓:佛图关能守,全城可保。
三百多年前的宋蒙重庆争夺战,当时佛图关战守便是战争的决定因素之一。
自宋代以来,历代朝廷都在此修建关城,重兵布防。
永明宣抚使、大梁国皇帝奢崇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占据重庆后,奢崇明便立即派女婿樊龙率两千精锐土司兵镇守佛图关,以防周边明军反扑。
与此同时,叛军主力分兵三路,占夔州水口:一踞綦江、遵义,一踞泸州,一踞川西栈道。
重庆周边土司,除了石柱宣慰使秦良玉,其他人基本都被奢崇明收买。
杨应龙败亡后,明廷在西南继续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土司虽然心中不满,却没人敢冒头反抗。
眼下奢崇明带头,周边土司老爷们大都采取观望态度,选择坐山观虎斗。
任凭四川布政使朱燮元怎么催促,土司就是不发一兵一卒,坐视合江,泸州,遵义等地沦陷。
在这种背景下,奢崇明叛军所向披靡连战连捷,奢崇明觉得明国不过如此,他迫不及待想过一把皇帝瘾,于是在占据遵义后,便建国号“大梁”,设丞相、五府等官,正式和泰昌皇帝分庭抗礼。
当奢崇明叛军顺风顺水向贵州、川东推进时,一支千人规模的白杆兵正从石柱县秘密潜行而来,在嘉临江南岸南坪关登岸。
这支白杆兵的将领,便是开原第三千总部副千总秦建勋的姑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将军秦良玉。
泰昌二年十一月初二。
嘉陵江雾气沉沉,浓雾笼罩之下,但见山色尽消,江岸不分。
一队队身披铁甲手持白杆枪的石柱兵秘密潜伏于南坪关峭壁下。
嘉陵江沿江山势险峻,依托峭壁为墙,以山间的间隙为关。
南坪关也没有城墙,山做金城江为池,与佛图关隔江相望,互为掎角,共同构成重庆城防线。
去年七千白杆兵援辽,在浑河血战中伤亡殆尽,奢崇明由此判断,石柱白杆兵无力再战。
秦建勋抬头望向陡峭的南平关,转身对一身戎装的秦良玉道:
“姑姑,奢疯子真是托大,关下竟不派哨骑,真以为咱石柱兵不敢来!”
“趁着大雾,咱们一举攻破关隘,吓死奢疯子!”
秦建勋历经开原之战、浑河血战,早已成长为铁血硬汉,不过在姑姑面前,还是像个孩子。
秦建勋的父亲、大伯都在浑河北岸战死,他在这世上,就剩下姑姑一个亲人了。
秦良玉身披两层铁甲,手执腰刀,蜀锦征袍,桃花长缨,头上扎个抹额,虽年满四旬,却是英姿飒爽,风采不减当年。
“南坪关易守难攻,白杆兵就剩这一千人,周围土司兵不肯援助,万万不可浪战,勋儿,你看江边。”
秦建勋顺着姑姑手指望去,但见薄雾之下,江边白帆点点,奢崇明的船只全都停靠在那里。
“让儿郎们潜伏关下,等到天黑,去烧了那些船,以逸待劳,杀奢崇明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