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兵阳谋无双,只要崇祯不是傻子,便会与开原议和,否则他怕是只能当三个月皇帝了。”
康应乾和刘招孙早早预判过,朝廷已经不会拿京师安危赌博,除了议和或者南迁,朱由校确实没有其他更好选择。
迁都就不用说了,没有个一年半载准备,根本不可能完成,而且绝大部分京官财产家眷都在京师,这些人恐怕不太愿意跟着崇祯皇帝南狩,投降新朝明显是更明智的选择。
辽西之战告一段落,新的战争即将开始。
开原与朝廷之间的心理战已经悄然展开,就看谁先撑不下去。
刘招孙目光落在远处地图上,看了一会儿,对康应乾道:
“林丹汗那边怎样了?这次辽西之战,他好像没怎么派人来给本官帮忙。”
康应乾脸上的春光渐渐消失,语气低沉道:
“这虎墩兔迟早是咱们的祸患,一个人没派,还乘着咱们主力在辽西,不断侵扰其他部落,”
刘招孙目光收紧,想了会儿道:
“本官去年年底给布木布泰说过,开春后支持她回草原发展,现在时机成熟了。”
辽西之战终于结束,随军外番辽民大都分到了好处,祖家在辽西辽中的产业被刘招孙抢了个干净,天可汗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
此时若在草原上振臂一呼,必然有很多部落响应。
林丹汗是绝对不能留下的,如果再放任不管,让他继续吞并其他部族,搞不好真让他恢复成吉思汗荣光,带着黄金家族发展壮大,成为一个更大的麻烦。
“斩草须除根,三月底便派王增斌亲自护送布木布泰回草原,顺带灭了林大汗。”
刘招孙语气几乎是轻描淡写,他相信以开原骑兵营的实力,击溃虎墩兔应该不难,只是要全灭敌人,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战为扬威之战,不可懈怠,不可有妇人之仁!就按成吉思汗的方法,车轮以上的男丁,全部处死。蒙古各部畏威不畏德,给他们再多银子都不如刀剑来的好使,对那些反对开原的人,绝不姑息!”
金虞姬死后,不知不觉之间,刘招孙已蜕变到另一个极端:
生命如同蝼蚁,只要稍稍威胁到开原,威胁到平辽侯的人,都得死。
康应乾忧心匆匆望着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主公,越来越担心,等金虞姬和杨镐的尸体运回辽东,这个世界不知又要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对了,刘总兵,还有一事。”
刘招孙冷冷望向康应乾。
“北方探险队准备完毕,这几日便会从辽西出发,不知道平辽侯今日能否为他们壮行。”
刘招孙想了一会儿,想起这支队伍从去年便开始组建,花费了半年多时间,终于凑够一百二十人,领队的便是徐霞客的得意弟子——开原矿物官李三光——,除了矿工,还有些辽东猎户、女真猎户以及蒙古牧民。这些外番都是经过训导司反复洗脑,无论是忠诚还是能力都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这些武装人员,探险队中还有二十名来自工坊、学堂的工匠和学者,他们将对沿途所见所闻进行全部记录。
探险队准备充分,从辽西出发,一路向北,直到登陆库页岛,在岛上建立定居点,直到后面战兵护送移民大举进入。
“什么时候走?”
“今天申时,路过山海关。”
“申时记得叫本官。”
王在晋的使者很快又要到了,他需要询问下京师的最新状况;粮道昨晚又让一批绺子就劫了,他需要去布置接下来的追捕任务;最后,派往山东联络第六军的哨马终于回来了。
他需要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尽管他已不抱什么希望。
心中却有一股火在烧。
那火烧起来,可能会把山海关烧掉。
刘招孙离开帐篷想透口气,走到原野上,远处山海关最前线,炮群正在对空无一人的城墙进行零星炮击,瓮城中偶尔也有几声炮响传出,炮弹却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双方炮兵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对着空气轰击,好像弹药都是不要钱似得。
刘招孙冷冷一笑,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他没空去细想,裹紧外面的大氅,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平辽侯径直往西南方向走了百十步,来到僻静处,卫兵像尾巴似得跟在他后面。
隔着军营栅栏,一群辽民商贩正在给朝鲜兵兜售糖果茶叶,开原军中严禁与百姓贸易。
一经发现,轻则三十军棍,重则直接砍头。不过过对这些随军征战的外番,镇抚兵基本不会去管。
刘招孙凑到近前一些,朝鲜兵还在比比划划,对面的辽民商贩见有大官过来,吓得一哄而散。
只剩一个妇人怀抱婴孩,行动不便,惊慌失措收拾她的货担。
两名卫兵快速上前,推开木栅栏,那个带孩子的商贩见走脱不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刘招孙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晌午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他对那母亲笑道:
“起来吧,你孩子多大了?”
妇人抬头望向四周,见是在问自己,连忙哆嗦道:
“回军爷,刚,刚满月。”
孩子睁大眼睛,对平辽侯咯咯傻笑。
刘招孙心头一暖,从怀中掏出块碎银,塞到妇人手里,告诉她保护好自己。
说罢带着卫兵转身回中军大帐。
“金虞姬,咱们的孩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