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挥手打断章东汇报,起身走到城楼前。
“远水解不了近渴,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就该想到有今天,现在只能靠咱们自己。”
众人面面相觑,不论是戚金还是乔一琦,文官武将都对能否守住京师表示担忧。
“森训导官!”
森悌连忙跑到护国公身前,等待上官命令。
“把喇叭给本官,我要和我的士兵说说话。”
森悌连忙递来一个纸糊的大喇叭,态度恭敬的站在护国公身旁。
眼前一张张稍显稚嫩的脸,让刘招孙感觉恍惚回到了万历四十七年,回到了他当年亲自训练纤夫的那段时光。
“近卫第十四军的兄弟们!我是开原军最高统帅刘招孙,你们中间,很多人都见过我,见过我巡营。我和你们一样,早上起得很早,跑操训练,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从小兵做起来。六年前,万历四十七年,建奴造反,在萨尔浒,四路大军,两路战败,辽镇逃了,我带着兄弟们闯出条血路,将士们信我,把我推到这个位置。六年后,我成了护国公,成为护卫大明的人。”
底下几千名战兵都仰起头,默默听护国公演讲。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和战兵都一样,你们平日吃啥我也吃啥,训练打仗,我都是冲在最前头,我以前和你们一样,现在和你们一样,以后,还会和你们一样!浑河血战,我被建奴哨马砍中左肋,差点死在沈阳。天可怜见,我一直没死,可是,我的家人就没这么幸运!”
战兵们昂起了头,很多人攥紧拳头,脸上青筋暴涨。
“我只想让事情变成他原来的那个样子,农民有地种,商人不卖国,官吏不吸血,皇帝好好干活儿,可是,在一个时辰前,我的夫人被人毒死,若不是我今日巡营来得早,也被害死了!”
刘招孙接过森悌递来的喇叭,对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头,不知什么时候,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汩汩流淌,他抹了把眼泪,继续道:
“他们!他们这群狗贼,现在就要来攻打京师,他们不仅要杀我刘招孙,还要杀你们,他们想要夺回你们的田地,房屋,让你们回到从前,去运河拉纤,去曲阜当佃户,霸占你们的女人,杀死你们的孩子,敲骨吮血,把你们榨干为止,你们,愿不愿意?!”
午门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几千人都睁大了眼睛,长大嘴巴,举起了拳头。
两千五百名新兵齐声呐喊:
不愿意!
各营训导官和战兵代表领头大喊:
“守卫京师,杀光敌人!”
“守卫京师,杀光敌人!”
刘招孙挥手打断众人高呼,指着京城九门道:
“登上城楼!守住此城!”
工坊、商会,学堂,所有开原体系中的一份子,都加入到这场防御战中,他们的对手,不止是一个河间府总兵张春,正定府、顺天府,那些被抽调去陕西平定流贼的州县,趁着开原军不在,纷纷杀死或软禁护国公举荐去的将官,响应张春号召,加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靖难行动。
有明一代,地方州县实力虽弱,基本上不会对朝廷构成任何威胁,然而在刘招孙这几年的各种操作下,皇权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大家对朝廷也谈不上什么忠诚,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冰河气候下,北直各地受灾情况并不比陕西河南轻多少,只是因为流民规模尚小,而且受到官府强力压迫,所以才显得不那么突出,眼下开原军突然调走,各地州县紧绷的阀门突然一松,为了不重蹈陕西覆辙,北直的军头们能想到的,只有去京师撞撞大运了。
刘招孙在正阳门门口见到了金虞姬母女和杨青儿,金虞姬披上了鱼鳞甲,挎着张短梢弓。
杨青儿牵着两岁的刘雨霏,丫鬟锦儿和芍药照顾襁褓中的刘堪。
“夫君,你没事吧?”
杨青儿走到刘招孙身前,抬头望着夫君遍布血污的脸庞,忧心匆匆问道。
“是别人的血。”
刘招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在小女儿鼻子上捏了捏。
金虞姬走到夫君和女儿面前:
“夫君,今日让妾和你一起战死吧。”
刘招孙轻轻搂住金虞姬,对小女儿和刘堪笑了笑,抬头望向四面滚滚而来的旌旗。
“好,你是虞姬,我是霸王,我们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