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均说要请我们聚一聚……”临到周五下班,盛曦接到母亲的电话,听到这话可让她没法心情好,“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推了。”
“去!为什么不去?不去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盛曦装得豪气干云,她不能露怯。
“就这周六晚上,在江府的临江鲜。”
高均喜欢江鲜,那个地方的烹鱼一绝,他酷爱那儿的菜,据说那儿一度因为禁渔而开不下去,他当时以极低的利息借了老板一笔钱,让临江鲜渡过难关。看来有些人知道关心爱护喜欢的物事,只是对事不对人,对外不对亲。
临江鲜的顶楼包厢,盛曦是最先到的,她穿着白风衣黑衬衫,粉黛不施,装束不像家庭聚餐,倒像是去奔丧。她站在包厢的窗边,看着不远处即将沉入春江的红日。
“曦曦?”高盛远踏入包厢,正见盛曦沐浴在西斜的日照中,白色的风衣被夕照染红,整个人显得落寞又孤寂。
盛曦转过头,一扫包厢的四张座位,冷冷地笑了一下:“这算是跟前妻还有前妻生的孩子一起聚餐?”
“听说升阳签了新日光研发部的叁名骨干,恭喜。”他喜欢盛曦这种毫不掩饰的嘲讽,却不知如何应对,便换了个话题。
“我知道你是真心祝贺,可你爸这几天估计都快气死了吧。”盛曦走到高盛远身前,抬手随意地抚摸他休闲西装的前襟。
“他自然生气,可赢的还是升阳,不是吗?”高盛远似乎知道不少内幕,“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做法。”
“呵。”盛曦勾了勾嘴角,没说旁的,随便挑了背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盛敏珠同高均是前后脚到的,高均看到女儿讥诮的神情时,险些挂不住慈父的面具。
四人落座后,菜很快就上来了,高均自离婚后出了在商业场合几乎不跟盛敏珠见面,自从得知盛曦把高姓丢了之后,也不大愿意见这个女儿,此时约这两人吃饭,没有点阴谋阳谋那就是在菜里下毒了。
“敏珠啊,最近过得好吗?”高均虚伪的问候让久经商场的盛敏珠也难免恶寒一阵,不过她还是秉持着基本礼节回了句“还好”,盛曦则眯着眼睛勾了勾嘴角,满脸的不屑。
“曦曦,看到你能自立自强,爸爸也很自豪,虽然你不在虞西能源,可爸爸总忍不住去关注你的成长。”高均的虚伪假面真是练到了炉火纯青。
“关注成长?呵,直白地说监视竞争对手的干部也不丢人啊。”盛曦从前就不买账,如今从高家独立出来了更是不必吃高均这一套。
高均就像是没听到盛曦说的话一样:“其实今天,我们一家人聚一聚,我有个事情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高董,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盛敏珠直接开口,表明了自己不愿继续虚与委蛇。
“这次新日光的事儿,盛总做得不厚道啊……”
“被缺德的人说不厚道,这种体验就算经历了一百次我总不能习惯。”盛曦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高均就像是被前妻和女儿扇了个二连击的耳光,面子上稍有些挂不住,高盛远知道自己必须扮演“好儿子”这个角色,这样才有可能知道更多高均的秘密,于是微微皱眉带着呵斥意味地:“曦曦,别这么说。”
“哼。”盛曦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酸奶。
“鉴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认为升阳同虞西能源不必只做竞争对手,偶尔也可以联手,有时候合作才能成事。”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盛家的伤疤,可盛敏珠是谁,是能屈能伸能担大任的女人,这种被戳肺管子的事情经历了不少,她听到这话心头蓦地一跳却再也没有旁的波澜:“道理是不错,但也要看合作对象。”
“就像这次收购,我认为盛总完全可以知会一声虞西能源,你们既然决定挖人,那我们也就不必浪费这笔收购费了。”
“嚯,高董这话是什么意思?天要下雨,人要跳槽,升阳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这么多?”盛曦耸了耸肩膀,提起筷子,“菜都上了,别放凉了,大家赶紧吃啊!”
“高董,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的经营手段有别,行事作风有别,不必强求合作。”盛敏珠言语体面,却也是不容置疑地拒绝了高均不怀好意的提议。
高均默了一默,盛曦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皱着眉头盯着他,高均老了许多,脸上长出了横肉,年轻时的俊逸薄情早已变成了奸猾猥琐。
“敏珠,商业上还是不要情感用事,错过同虞西联手的机会,以后就……”高均还没说完,就被盛曦扬声打断。
“非要这么恶心人是不是?”
“唉,曦曦跟你年轻时候一样冲动。”高均叹了口气。
“我呸。我妈顾着颜面没明说,你还胡搅蛮缠?”盛曦“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掼,“跟你们合作,合作合作着估计升阳又要没了吧!”
“曦曦,跟他不必多说什么。”
高盛远似乎对母女两人所说的事并不知情,他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头,高均这些年在外情人不少,可惜都没生下儿子,可能有那么一两个私生女,可被兆惠严防死守都没能认回来,因此对这个儿子格外重视。
“敏珠,你都跟女儿说了什么?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在上市这个问题上,我跟前岳父之间有些争议,当时升阳内部本就离心,加之前岳父身体不好,我就……”
“呵呵,好一手因果倒置,没有你从中作梗,升阳内部怎么这么容易就离心。就算上市,盘着盘着就被你弄成我爸妈一点股份都没有,摇身一变你手里的股份就多出那么多,变成了掌权人?”盛敏珠冷冷地质问。
“是啊,还把名字改了,生怕别人知道虞西能源是高某人从岳父手里偷来的产业。”盛曦冷笑着补充。
“唉……”高均忽然抱住了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他对着儿子说道,“都是错的,我当初真的只是想把风雨飘摇的升阳救下来啊!”
高盛远强忍着怒意和恶心,靠近高均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你,别难过。”
盛敏珠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继而狠狠剜了他一眼。
“哎哟,好委屈啊,那你这些年又是怎么对我的呢?被兆惠母女撺掇两句就摔碗摔筷,拿骨碟砸我,我听听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你,只是一个错误……”高均的声音在发抖,没有哪一刻让盛曦如此想吐,她咬紧后槽牙,手指紧握成拳。
“你简直是个畜生,你怎么敢这么说?”盛敏珠暴怒,“我当时不过因为升阳的事情同你分居,某些人立刻暗结珠胎试图逼宫,当时我们在商务场合喝醉了,你说你觉得兆惠不再温柔体贴,想要同我复合!当时,我们还没离婚,我要求某位在他人婚内生下的私生女不准姓高,有什么问题?你爸妈不也同意了?”
“难道不是错误吗?”高均眼眶红着,似乎全场只有他最委屈。
“错误?就算有错,那也是我年少不知人心险恶,错误相信你的鬼话放你进门;就算有错,也是我希望女儿在高家的庇佑下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没有把她带在身边!”
“妈!”高盛远忽然打断了盛敏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