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小兰花叫。
「谁都不行许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小七一脚才刚抬起来放在门槛上而已,那阵吼声之大,震得他喝醉酒的脑袋更晕了。
这时四名身穿皂n黑色官服、胸前还一块丑丑补子,绣着鲜红捕字的衙门捕快,迅速地奔到小七面前来。
「……啊?」小七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几位官爷?」
「福来客栈发生命案,飞贼小兰花与其同伙涉案,你两人都要与我回衙门,等县太爷开堂审案!」
「啊!」小七又叫了一声。怎么这么倒楣。
他低头看着自己放在门槛上的脚。难怪人家都说出宅入宅不能踩在门槛上,一踩就包准有事,好的不来坏的来!
小七才不想再惹麻烦,他扯起谄媚的笑容朝那些官差走近一步,开口说道:「嘿嘿嘿,各位官差大人,小的只是在这里睡觉罢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抓就抓那个小姑娘去,她就是那飞贼小兰花了,小的和什么花都无关,只是个叫花子,各位大人高抬贵手,就别抓小的了!」
小七脸上戴着的那张脸皮五官寻常,也将一个市井之徒的行为举止仿得七分相似,那四名捕快互看一下似乎也觉得眼前这破烂乞丐话说得挺有道理,但才要开口,却又有另一个酥磁让人骨头都软了的好听嗓音悠悠传来。
「你们两个谁都不能走,一切等回衙门听县太爷定夺,若大人说你能走,你才可以走!」
随着声音响起,小七不知怎么竟突兀地打了个冷颤。
那声音好生热悉。
他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发觉眼前黑绸子衫翻飞如云,银线细绣焰纹如星芒耀眼,一名约莫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翩翩然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直指他的胸口。
小七一看,眼睛都直了。
这名青年生得绝美,一双凤眸细长光蕴暗含,一对柳眉浓淡合宜直飞而上,一张红唇鲜艳如血夺人心魂,五官比女子更为细致出色,但却又有一分男儿英气染在眉目之间。
此人妖娆得如同一朵盛放的黑色牡丹,出现眼前的那x刹那便教所有人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这人、这人、这人分明就是……
「大、大、大、大……」小七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小头儿!」四名捕快齐声朝那人喊道。
然那人的一双眼却[眯得更细了,盯着小七看。「大大大,大什么大?」
小七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叫。「大师兄出现了――啊啊啊――」
那人似被小七这杀猪似的声音震疼了耳朵,忽而眉一皱,右手遮耳,左手一挥,小七只感觉面门一阵劲风袭来,跟着整个人就被扇飞出去,撞在破庙门前大柱上。
「呜喔――」他哀嚎一声,落地失去意识前想……
他那时答应找大师兄本是想着随便找找就算,这妖孽可不是好相与的啊!如今果然,一见面就招呼他撞柱子,真是……
去你奶奶个熊啊――
aaa
「……」
小七整个人挂在栅栏上,浑浑噩噩,无语问苍天。
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才从撞柱子的晕眩与醉酒中醒过来,人就到了衙门的囚牢里头了?
现下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兴许天都快亮。
小兰花就在他隔壁牢房捱着墙壁坐着,唇还是抿得紧,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
小七叹了口气。一个女孩子家从小家破人亡,这么过来的也算不容易啊,!况且瞧她那模样带着青涩还不满十八,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捱过来的。
小七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仔细看清了这牢房。
前方入口处有张桌子,桌子旁坐着个满脸横肉的牢头正喝酒吃着花生,小七吞了口唾沫,试了试道:「那位大人,小的这喉咙渴得很,能不能要点水喝。」
别看那牢头长得穷凶极恶的模样,对方也只是哼哼两声,就端了碗清水过来。
「拿去,夜里别大呼小叫的吵死人!」牢头把水放栅栏内后便又回去喝他的酒。
「谢谢、谢谢!」小七连忙点头道谢,而后眼珠子转了转,问说:「大人知不知道把我抓回来的捕快大人们都往哪去了?」
「这么晚,快班的抓完犯人自然是回去休息了,难不成还立刻叫县老爷开堂审你们不成!」牢头咬碎花生,吃得喀砰喀砰的。
「那其中有一个是长得很漂亮,被四个捕快叫做小头儿的,牢头大哥知不知道那位叫什么名字?」小七问。
牢头[眯了[眯眼,哼了声:「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问这问题!那是我们县老爷的独生子,施小黑小头儿,他人是长得好没错,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汉,你若敢起色心,小心我们府衙里的差役不等县老爷开堂,就直接在这里作了你!」
「不不不,小的哪敢起色心。」小七连忙应道:「小的只是觉得那小黑大人像极了我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这才开口问问。」
「不是就好!」
小七顿了顿又说:「……敢问,小黑大人今年贵庚?」
牢头喝了口酒,道:「二十!」
「二十?」小七皱了皱眉,暗忖:「有名有姓、今年二十,还有个当官的爹……难道真的是我看走了眼,那家伙不是大师兄?可若不是大师兄,谁有能耐一掌就把大爷我给扇到不知东南西北;况且那独一无二、天姿国色到堪称绝世妖孽的容貌,又怎会长在第二个人脸上……可是……他怎么好像不认得我了……唉,都忘了我戴人皮面具呢……但,还是非常可疑……」
小七抓了抓头发,转头,发现小兰花正疑惑地看着他。
「嘿嘿!」小七笑了笑。「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呢,你困了就继续睡。」
小七想,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先把那施小黑是不是他大师兄给弄清楚,再来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aaa
寻常大牢的锁是锁不住百里七的,归义镇的大牢当然也是。
当天亮之际那牢头终于醉倒,小兰花也因撑不住疲惫与刀伤昏迷过去,小七便开了栅栏上的大锁,打算先走再说。
经过小兰花栅栏的时候,看着睡在里头脸色发白的小姑娘,小七走向前一步又倒退两步,最后还是开了牢锁进到牢房里,取了怀中师门特制伤药让小兰花服下,然后又洒了些在她伤口上。
这药叫做「血见愁」,是他那江湖上人称「妙手回春阎王敌」的神医师弟赵小春所制。内服治内伤,外敷治刀伤,再大的伤口遇着这药那都不算什么,断手断脚也几天就能好,这啊,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疗伤圣品。
小七望着小兰花低声道:「这衙门看来还不是黑的,捕快和牢头不像其他地方一来就索例钱,没钱就打人出气。这里县太爷驭下有方,为人想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你尽管告官试试,如果真遇上个青天大老爷,找出凶手,你一门血案或许能水落石出。外头还有人想杀你,我就不带你出去了,你先在这牢房里避避风头吧!若县令糊涂真治你罪,念在我俩相识一场,还同关在一个牢里,我也定会把你带离这里。」
说罢拍了拍衣衫,转身带上牢门扣上锁,驾着轻功又轻飘飘地飘出了这俗称六扇门的衙门。
始终对那施小黑的身分存疑,于是离了衙门之后,小七在早市里吃着油条沾豆浆,有意无意地在市集上对这归义县的县民们打探起施家父子来。
豆浆店的老板娘乐道:「说起这个施问施大人,可真是个大大大的清官。他公正严明不许手下收那些常规陋例,平常无论什么案子都绝不枉私,龋就前阵子大狗子他媳妇红杏出墙还害死自家丈夫的事,施大人没两天就将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而且一下子把邻街那鱼肉乡里的恶霸汪大少给斩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真这么厉害!?」小七咬着油条笑着问。
隔壁青卖菜的摊贩插嘴道:「什么,年轻人你外地来的吧,所以不知道!说起这施大人啊,不过才来咱归义县半年而已,县里头就整个平安了不知多少倍,咱这里都快夜里不用关门就可以睡觉了。」
「真的假的?你该不会诓我的吧!」小七摆明了一脸不相信的神情。「我看邻县贼一堆,而且捕快们每天都翘着二郎腿在茶铺喝茶也不做事,整个乱得要命。这归义县和隔壁县也才相距几里而已,怎么可能差这么远。」
听到小七这么说,立刻又有人抢着开口:「真是不说你不知道,我们归义县除了施大人清廉以外,他麾下还有四大金刚两大护法!」
这听得小七一口豆浆喷了出来,惹得邻桌的小姑娘白眼相向。
小七拿袖子擦了擦,喃喃念道:「四大金刚两大护法,乌衣教还八大仙二护法哩,难不成真是大师兄?所以把乌衣教那套搬到官衙里来了?」
对方说道:「这施大人手下的四大金刚「『金忠豹国」』,就是捕快丁金、李忠、陈豹、安国,武功皆是天下无敌霹霹一等一的好,只要是人,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跟着再有人接着说:「还有还有,那衙门上下的智囊,师爷南乡南大人,聪明绝顶,无论任何小人骗术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再有那施大人的儿子施小黑小头儿验尸之法独绝,无论你是溺死、跌死、勒死、上吊死、被口水呛死,只要他瞄一眼,便知道究竟是怎么死,谁都无法造假。」
谈起衙门里一干人等的事迹,小小的豆浆摊上突然涌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无论是谁都夸赞施大人及其座下四大金刚两大护法如何义薄云天、惩奸除恶,最后所有人一起万般景仰地附和唱道:「在施大人与南乡先生治理下,咱归义县现下真是,天、下、太、平啊――」
小七听得晕乎了起来。
这……这般人人景仰的大好人,想必定不会是他家无恶不作,看到人就想杀的前魔教教主兰罄,兰大师兄了吧!
「那就应该不是了!」小七啐了声。
或许真是人有相似,他只是碰着了个跟大师兄长得很像的年轻小伙子罢了。
更何况师兄今年也……小七掐指算了算……
那家伙大他两岁,今年也二十九,是该皮松肉弛了,绝不是昨儿个晚上见着的那个脸皮吹弹可破的施小黑可以比的。
人来人往的街上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大盗吴三,跟我回衙门去!」
那熟悉的声音让小七连忙转过头去,结果就看见一片黑云从他眼前刷地一声晃了过去。
接着所有街坊开始兴奋地鼓躁噪。「小黑大人出来抓贼了!」
「啊,那是专打劫穷人的大盗吴三啊!小黑大人好啊,把这些恶贼通通抓回衙门去!」有人开始鼓起掌来。
小七手里头的油条掉到地上,愣愣地想,怎么这么巧,刚在讲,人就到了。
小七见那个长得和他大师兄十成相似的人踏着卓越轻功咻地一声窜到一名大汉身后,跟着手朝对方衣领一抓,就把人给扯了回去摔在地上,接着腰际麻绳一解,嗖嗖嗖地便将对方五花大绑,绑成肉粽似的无法动弹。
那像大师兄的人下巴一抬,柳眉一挑,细长凤眼便朝小七这头望了过来。
小黑看到小七时愣了愣,眼里头还闪着疑惑的光芒,似乎在想为什么一个在大牢里关得好好的囚犯居然会突然跑到大街上,还公然喝起豆浆来。
小七深吸一口气,立即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丢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跑。
「那边那个,给我站住!」对方立即朝他冲了过去。
「奶奶个熊,傻的才站住给你抓!」小七一路往城门外冲。过遇到这种情形当然是先溜再说,要不再给抓回那见不着天日的牢房,还查个鸟蛋。
aaa
冲啊冲的,虽然小黑大人的轻功不低,但小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们两侗个一前一后沿着城外河堤跑,小七死命地逃,偶尔往后望去,可小黑就是一直拧着眉跟在他身后,追着他不放。
小七跑了半个时辰后,心想这么下去没累死腿也会跑断,于是眼珠子一转,突然拿左脚去绊右脚,而后唉呀一声跌倒在地。
小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下子就往小七身上扑了过去。
谁知这时小七突然一个转身面对小黑,而后伸出脚猛地朝往他飞扑而来的小黑踹去,正中踹上小黑的胸口,把小黑给踹了出去。
小黑猝不及防整个人飞了出去,掉到几尺之外的河堤之上,挣扎了两下,竟一时爬不起来。
小七松了口气,心想这时总算能逃开了,没想到才转身跑没两步,后面竟传来了一阵陌生的佞笑声。
「哼哼哼,幸好老子解开绳子后跟着你过来,施小黑,你在归义县内多次坏我好事,这还不落到我手上!」
方才那在大街上被小黑绑成粽子的大盗吴三不知怎么竟挣脱了绳索,一把大刀正抵着受重创起不了身的小黑脖子上。
那大刀刀锋闪着暗蓝色光芒,也不知抹上了什么,小七一看还得了,立刻又扑了回去将对方给挡开。
结果没料那人看来不怎样,刀法却是快又凌厉,小七挥开刀时脸颊上竟被画了一刀,当下鲜血哗啦拉地流。
「小子你哪条道上的,少来碍事!」吴三喝了一声。
小七抹了脸上的血,一看,血色变成了暗紫,身子晃了晃,虚弱地道:「咱是个乞丐,什么道都不是!倒是你,什么大盗,刀上还沾毒的!」奶奶个熊,居然就这么中招了。
「乞丐,你是丐帮的人?」吴三愣了愣。
小七啐了一声,耐性都快没了。「就跟你说不是了!大爷当乞丐的,谁说当乞丐的一定得是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