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着,兰罄又塞了一颗能抵抗蛇毒的药丸到小七嘴里,小七则是因为咽喉被扼着,再怎么想吐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人则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小七,他们本来想出手阻止,但一是没人打得过他家小头儿,二是小头儿都说是为了小七好了,那更是不应该阻止了。
小七喝了十全大补蛇胆血后,脸色慢慢发红,而后整个人像筛筛子一样又摇又晃地抖了起来。
兰罄很满意地松开手,让小七落了地。
小七着地后腿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似地,往地上趴去。
「没用的东西!胆子这么小,猪胆熊胆蛇胆都给你吃了,还是补不回来!」兰罄笑。笑得挺开心的。他先蹲下身子戳了戳一直发抖的小七,然后再站起来看看那条被他在肚子上头挖了个洞的金环蛇王。
「金忠豹国!」兰罄转头朝那些挤成一团的人喊道。
「金忠豹国在!」四人立即出列,踏步站好。
兰罄拿出另一颗丹药,说道:「蛇才刚死,马上拿去叫厨房和这颗药一起泡入烈酒中,一个时辰换新酒而后做成蛇羹,我要端回去给我爹吃!」
「g……」丁金毕竟是年长其他几人几岁,他看了眼倒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小七惨状,出声说道:「小头儿,给施大人吃蛇羹,这样好吗?」
「当然好了!」兰罄坚定地点下头说:「很补的!」
「g……」金忠豹国一起叹气。有子如此,真是他家大人之「幸」啊……
「好了,喝酒!」兰罄拂了拂衣袖,飘飘移到另一桌上坐好。「金忠豹国过来夹菜,小七、斟酒!」
都被点着了,金忠豹国自然不敢怠慢。他们立刻为兰罄换上新的碗盘筷子,而后李忠连忙把倒在一旁的小七搀扶起来,小七便一边抖着一边给兰罄倒酒,几回还因为蛇毒过烈,途中差点翻白眼死过去……
真是惨绝人寰啊!酒楼的小二跟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心里为这群归义县的好官差们,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这小黑大人平日好好的时候可是很得大家伙儿爱戴的,而且公就是公、私就是私,素有他爹施问大人的风范。
只可惜一个月里总有几天脑袋不太正常。
不过,这不正常的时候通常有衙差大爷们挺身为百姓们挡住了,加上不论是施问大人、小黑大人还是官差大人们,对他们百姓都是非常之好的。再怎么说,百姓们还是很体恤大人们办案的辛苦,也很心疼病成这样的小黑大人的。
兰罄满足地喝着上等的竹叶青,吃着最爱的猪头肉,旁边不但有金忠豹国四大壮男服侍,还有只一直抖的鸡帮他倒酒,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小小的满足笑容出来。
只是,就喝着喝着,原本一切正常的兰罄突然放下筷子,捂着胸口皱眉。
陈豹才想问……小头儿怎么了?
便见兰罄脸色刷地顿化惨白,而后整个人往后倒去,砰地一声摔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惊呆了,金忠豹国四个人愣了一下,直到小七一声惨叫,才回过神来。
「啊――大师兄――」小七跃过板凳,连忙跳到兰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颊,紧张地喊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昏倒了!」一群官差立刻围向前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担忧的神情。
「去去去,散开点,围太过来小黑大人没气了怎么办?」安国立即将人群趋开。
丁金急问:「是不是刚刚不小心被蛇给咬了,可是小头儿不知道?他怎把蛇攒怀里啊,小七,快把他衣襟拉开看看!」
小七闻言立即双手抓住兰罄衣襟一扯,刷地将衣服拉开,露出他平坦精实的胸膛来。
可是这不拉还好,一拉,当场围着的一群大男人差点鼻血横流。
小七感觉眼前白晃晃的一片简直要把他的眼闪瞎了,在心里头大叫:「奶奶个熊熊熊熊熊啊――」
兰罄雪白的胸膛肌理细腻,柔中带韧,平滑的肌肤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还有他胸前那两点,红粉绯绯,颜色不是太深,也不是太淡,刚刚好的色泽,如春天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教人遐想无限。
「呜喔――」不知是谁狼嚎了一声,跟着被旁边的人补了一拳,然后给人往后拖了下去。
小七也在心里嚎叫了几声,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家大师兄的身体。
他颤抖着上上下下瞧遍那片雪粉胸膛,在找不到蛇咬痕迹后立刻把兰罄两片衣衫合了起来。
「g!?」不知是谁不满地出了声,随即被后边的人拖到一旁揍了两拳,然后给人往外扔了出去。
小七喘了两口气,然后继续困难地抖着手,搭上兰罄的脉门。
好一阵子,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才慢慢缓了下来,抬头对周围的人说道:「没事没事,应该是今天一整天都在外头追着蛇跑,太累了,晚上喝了酒、动了怒,这才一时气血攻心,没缓过气来,厥了过去!等等抬回衙门让他睡睡,晚一点就会自己醒过来了!」
听小七这般说完,酒楼里楼上楼下所有官差这才松了一口气。
脸不知道为什么比喝了酒的时候还更红的安国问道:「小七,你还懂得医术啊?」
小七把兰罄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其他人也一起过来帮忙。
小七说道:「只懂得一点粗浅医术,不过小头儿这病我还知道,他没事的。」
没事的,回去拿那刚配好、他师父和师弟努力研拟出来,专治师兄这筋脉逆行五脏皆损的药给他师兄吃,师兄就会没事了的。
没事的。小七告诉自己。
罄竹难书之飞贼小兰花 下 第八章
第八章
小七还是一路抖个不停,待回了衙门里,在他再三保证下所有人依依不舍地离去后,他还是没办法止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也分不清是因为蛇毒的关系,还是兰罄突然倒下的缘故。
入了内衙,将兰罄安放在床上,让他服下药没多久后,施问与南乡就闻讯而至。
施问与南乡满脸忧心,小七则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让他吃了药睡着了,说不准晚点便会醒,也说不准会睡到明天早上,没事的,两位别担心了!」
小七坐在床头照顾着兰罄,施问走了过来,说:「听金忠豹国说这孩子强逼你吃了混着金环蛇胆的血,你可有事没有?」
施问看了看小七,面色凝重地道:「怎么脸色这么糟,还一直发抖?」
小七摇了摇头。「没什么,蛇胆血后他还让我吃了一颗辟毒丹,这抖啊抖的,抖久了就不会抖了。」
南乡也走过来道:「辛苦你了。」
小七点点头。「总归是我师兄呗!」
施问站在床边看着他儿子睡梦中的单纯面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施大人。」小七将今日新配的药装在一只黑色琉璃瓶里,交到施问手上。
「这是?」施问疑惑地看着小七。
「师兄他从今天起,每日都该服的药。」小七顿了一下,说。
施问与南乡的疑惑更深了。
小七想,终究是该讲清的。这些人对兰罄这么好,尤其是施问,早已将兰罄当作自己的儿子那般看待,以前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也是应该的。
做人父母哪有不担心子女的道理,施问应该也是有许多话想问他,但却按捺了下来。
小七说道:「施小黑以前的名字,叫做兰罄。」
此言一出,施问没有反应,反倒是施问身边的南乡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南先生小心!」施问眼明手快将南乡扶起来。
南乡的脸瞬间褪得比兰罄白,伸出的手指抖得比小七还厉害。
他用发颤的声音,指着床上那个如孩童般天真无邪睡着的人,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兰罄』?那个曾经血洗武林,令得正派各道几乎瓦解的前魔教教主『兰罄』?」
小七点头。
然而施问,只是轻轻「咦」了一声。
很好,两个人的反应都还算不错。小七觉得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便道:「我师兄他因为身负血海深仇,而对头之人位高权重,普通人根本对付不了那人。于是为了能杀那人,师兄他在师门中焚膏继晷苦练武功,最后虽然得了一身寻常人难及的深厚功力,可却也因此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不在意自己,一心只想着报仇。出了师门后在武林中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诛除异己、扩充魔教势力,直到最后虽站上万人之颠,亲手手刃仇人。然而他的名声已臭,他的身体,也早已不堪负荷。
因为练功躁进又几经凶险历经重创的缘故,师兄他走火入魔,发了疯,后来有一段时间好转,但断断续续的,从没治好过。
报完了仇后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师弟赵小春为他所制的药,他从来也不吃,仿佛就在等着,等着三年之期一到,要下阴曹地府,陪他当年枉死的家人。
后来八大派围攻燕荡山一役,他在火场里失了踪,我们所有师兄弟和师父都以为他凶多吉少,可能再也没机会再见了,谁知道……」
小七说到这儿时笑了笑,「谁知道他竟遇见了施大人与南先生你们两位,蒙两位相救,施大人还认他为子,悉心照顾他,将他像自己亲生儿子那般地疼。」
施问一直没讲话,只是淡淡听着小七说。
小七继续说道:「他这人本性真的不坏,只是以前受的苦太多,让仇恨蒙蔽了双眼,造成那样扭曲的性子。不过,不过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在这归义县里,所有人都叫他小黑大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可亲可信的人,虽然有时县里头的人还是会有点怕他的,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样子……」
小七顿了顿。「施大人……」他突然单膝一跪,拱手对着施问。
施问立即扶住小七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施问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说道:「小黑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他的性子我自也是知道。这孩子没有什么不好,就是有时候疯起来,需要有个人管教。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的孩儿名叫小黑,他自幼便跟在我身边,只是个性子有些倔,偶尔不听话,但平日却是尽忠职守,帮我打理这归义县衙门的好捕快。
我没见过什么兰罄,也不知道这个人,我只明白小黑是我儿,而我必当尽到为父的责任,督促他朝正道而行。」
南乡亦朝两人做了个长揖,说道:「南乡愿意长伴大人左右,共同敦促公子。」
小七被南乡与施问一起扶起了身。
得了这两人如此诚恳的答复,他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七一笑,露出了两颗白白的小虎牙,他擦去眼角差点喷出来的眼泪,感激地说:「我家师兄,往后就请二位多多费心了。」
施问与南乡,含笑点头。
小七笑得更开心了,而后他指着方才递给施问的黑色琉璃瓶,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明这药有什么功效,要怎么吃,什么时辰吃,万一没按时吃该如何补救,等等等地,而施问与南乡都认真听着。
只是瞧着小七的模样,南乡越看越是疑惑。这人的样子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将需注意之事说得钜细靡遗一字不漏。
兰罄半夜醒过来时看见小七睡在床头,呼声打得震天响。
他皱着眉捏住小七的鼻子,把小七弄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小七抓着兰罄的手腕切了一下脉,仔仔细细地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说:「你既然没事,那我回去睡了!」
兰罄看着小七东摇西晃地晃回耳房里,然后他跟着小七跑进他的小房间,看见小七往床上一钻,被子一盖,然后缩成一团又昏睡过去。
兰罄想,这人真会睡,实在厉害。
之后小七睡着了没理他,兰罄戳了他几次,小七睡得沉也没反应,觉得无趣了,便就跑了出去。
四更天,衙门外不知谁家养的鸡突然昂首清啼。
兰罄一听,眼睛一亮,喊了声:「有鸡!」接着甚至连外衣也没穿,就这么朝衙门外跑了出去。
兰罄走后,原本在房里睡着的小七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搔了搔有些乱的头发,打了个呵欠,然后又躺下身去,睁着眼看着床顶上的木头雕花,一夜未眠。
兰罄醒来之后仿佛没事人一样,还是成天跑上跑下抓贼巡城,不但一点也看不出倦态,而且脸色似乎更为红润了。
酉无垠伏罪问斩后,小兰花一案宣告终结,衙门里的人也恢复平常模样,衙役们看门做事的看门做事,上街巡逻的上街巡逻,施问也在吃了孝子兰罄的那盅蛇羹连续大拉两天后,惨白着张脸和南乡也接着处理之前累积的一大叠公文。
街上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今日的归义县,同样安和乐利。
只是……
兰罄这天早上在街上走着,突然回头,看不见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他感觉不对劲,那个人,是不是又跑到哪里睡觉,睡到忘了醒过来?
下午兰罄回到厨房里,小兰花还没回来,所以他找厨房大婶问。
「小七?没有耶,这几天都没看他来厨房找东西吃。」大婶这么说。
兰罄再跑去问金忠豹国。
「小七?他没跟在小头儿你身边吗?那个死小子,又跑到哪里溜达去了!」安国说。
然后他跑去问施问。
「小七?我没见着他。他前些日子太累了,休息一阵也好。我让南先生派两个人给你吧!」施问说。
跟着他跑去找南乡。
南乡则是和他面面相觑,许久,才道:「我让金忠豹国四个人跟着你好不好?」那声音竟是有点安抚意味。
兰罄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