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想要什么？

那一瞬间，周围的声音潮水般散去，老郭滔滔不绝的动员声，周围窃窃的私语声，以及更微小的、书页摩擦、桌椅挪动，甚至是笔尖的沙沙声，都消失不见。

姜之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程离——程离在问他到底要什么。

第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出。

要你。

要你啊。

老子不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想进一个班以后上一个大学，所以才拼死拼活学的啊。

但紧接着有一个更微小的声音在说，也不全是。

他脑海中闪过小学初中，那个随着大流学习，偶尔逃课，基本还是按时交作业，时不时写得好了被老师表扬一番，期末也能拿几个奖状回家的自己。

中考完一念之差，没去本市一中，来了澜水三中。

“这孙子他妈谁啊，这么吊？”

“哪来的，懂不懂规矩？！”

那段被针对，被「教规矩」的日子是三中给他上的第一课，此后他的精力不知不觉被这些事情占据，等回过神来时，当初那个深渊屠龙者也已经高坐明台，变成执剑之人，身陷囹圄。

可这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有个声音不断在叫嚣，要回去，回到正轨上，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不能这样一辈子混过去。

可这声音就像半梦半醒间冒出的念头，一旦睁开眼睛，看见三中雪白的高墙，就又不知被放回了哪个犄角旮旯。

终于潮水褪去，周围的声音又清晰地涌入姜之耳中，老郭振奋的词调还在不绝于耳：

“首先就是咱们的第一次月考，在月底，好好想想吧，该拿出什么态度对这次考试，三次月考，一次期中，一次期末，最后一锤定音，同学们，这是你们自己的未来啊……”

这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桌面上书本被吹得呲啦作响，纸页翻飞间姜之看见了上学期老郭给他留的那句话：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如果你还是不甘心，想要再进一步，比如考进清北班，比如……以后跟我上同一所大学，那么，姜哥，现在是远远不够的。”

“想清楚你要什么，为什么好好学习，为什么怕赶不上我？”

好好学习是为了前途，怕赶不上你是为了你。

我不想作为一个废物跟在你身边，旗鼓相当的爱才让人心安。

又是一阵风呼呼吹过，远处澜水湖畔的芦苇荡开波浪，成片的沙沙声透过窗子传来，写着那句话的本子吹开又合上，仿佛只为了在这个时间节点给姜之一些提示。

他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回握住程离的手，声音很轻，带着他嗓音独特的质感，却有某种坚定的东西深藏其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好好学不只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