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曾如初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那头的人肯定的说道:“五十万,还没给他算利息呢!一毛钱都不能少。要不你们连尸体都不用给他收了……”
男人说完,砰的挂上电话。曾如初维持着拿着电话的姿势几分钟,才脸色苍白的放回去。
五十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要他拿出五十万,不如直接叫他去死!
曾如初僵硬的坐在狼藉的客厅沙发上,心里一点点悲凉下去,直到黑暗的一丝希望都没有……
突然传来大门响的声音,屋里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壮硕的大汉冲进来,看到曾如初后,二话不说上前架着他就走。
“你么什么人,要干什么?”曾如初脸色苍白,声音尖利。
“带你去见你爸。”其中一个说道,他们直接把曾如初拖进一辆黑色面包车里。车马上启动,飞快的开走了。
被带到市里一家豪华的夜总会,从后门推着进去后,曾如初被带到了一个包厢里。为首坐着一个秃头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看到被人带进来的曾如初,眼睛一亮。
“你就是曾云生儿子?”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看着曾如初开口。
曾如初点点头,脸色有点晦暗不明,问道:“我爸呢?”
男人一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一个黑衣男人就出去了,不到几分钟,就拎着一个人进来。扔在地上哀嚎一声的正是曾云生。
“小初?”曾云生抬起头,惊讶的道。
曾如初只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男人,就撇开脸,眼睛里的厌恶掩也掩饰不住。曾云生这些年喝酒吸毒,早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还有当年干净帅气的样子,趴在地上狼狈得像一条老狗。
曾如初痛恨这个男人,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就更加痛恨。可是他心软,不争气,每次都能想到小时候这个男人对自己怎么好,怎么一脸宠溺的喊自己儿子……所以每次,他都出来给男人收拾烂摊子,虽然每次时候他都后悔,但是下一次,他还是会心软……
为首坐着的男人一双意欲不明的眼睛始终盯着曾如初,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毫不掩饰□裸的审视的目光在曾如初身上逡巡。
曾如初被他带着侵犯意味的目光看得冒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屋里站着的任何一个人,都彪悍得一拳就能把他打翻。他不会不自量力的试图武力反抗。
“他为什么欠你们那么多钱?”曾如初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问道。
为首像是头头的那个男人显然对他很感兴趣,亲自回答他的问题:“他没钱还想要货,就替我们卖货换。但是一批价值五十万的货被他吞了,一毛钱都没给我。”
“我没吞。鼎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货是被人抢去了,我根本没看到是谁……”曾云生说着,竟然呜呜的伤心的哭起来。
曾云生虽然颓废至此,但是他并不像曾如初那样性格刚烈。曾如初的性格是像了那个义无反顾走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生他的女人。曾云生生性绵软可欺,除了自己的女人走后他义无反顾的走上学坏这条道路外,他还真没什么主见和坚持。此刻他都没有曾如初镇定,就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一边哀求着:“鼎哥,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没吞货……”
“你看,他也不知道是谁抢的货,我不找你们要,我找谁要去?”那个名叫鼎哥男人一摊手,看着曾如初露出一个他也无可奈何的表情。
曾如初知道,此刻已经不是吞不吞货的事儿了。而是这批货的损失怎么算?他们混黑社会的,虽然曾如初没接触过,但也知道一定不是善类,怎么可能你求他几句,他就真的大发慈悲的说算了。不可能,就是好人也未必做得到,更何况是这帮早就见惯了这些的黑社会。
“鼎哥……”曾如初深吸一口气,也这样叫道。他的语气很诚恳,却不卑不亢,说道:“你杀了他也拿不回那五十万了,一条命你要了也没用,可不可以放他一条生路,我们俩一起努力赚钱,慢慢还给你?我这里还有半学期的学费钱一千三百块,我先给您,您当个利息,我是真心想还,我们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男人笑了,看着他的眼神挺嘲讽,又透着可怜,却说道:“你真心想还又怎么样啊?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能还完?黄花菜的凉了。而且我告诉你,你们出去赚的一个月都不够还我利息的!你当我这里是慈善机构吗?我有一大堆人要养着呢,这五十万不快点拿回来,你知道多少兄弟跟着我挨饿吗!”
曾如初全身僵硬,倒是还算镇定,说道:“那你杀了他也没用……”
“是没用!我杀他干嘛?他那么好杀吗?”鼎哥笑着,眼睛盯着他说道:“倒是你要是愿意到我这里工作的话,那还的就快了,估计以你的条件,三五年也就能连本带利的还清……”
这里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大夜总会,曾如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惨白,漆黑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羞恼。
“我不会出卖自己的。”曾如初咬着后牙槽,坚定地说道:“这是法治社会,你们别想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儿,我可以去告你们……”
鼎哥笑起来,除了曾如初和曾云生,他的手下们也都狂笑起来,好像曾如初说了多么无知的蠢话一样。
但是曾如初像是没听到一样,神情坚毅,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好像他一个人强大的内心绝对可以战胜所有恶势力一样……
曾如初不知道的是,他的正前方的天棚上,有一个一直开着的监视器,从他进来那一刻就开着。监视器的前面坐着一个高大的少年,后面跟着这件夜总会的总经理。
袁宇在眸色深沉,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监视器的屏幕。站在他后面阅人无数的总经理此刻都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见气势强大的少年盯着屏幕的眼光非常热烈,便低头恭敬的问道:“袁少爷,还要让他们继续吗?”
袁宇看着如一株翠柏一样不可侵犯的曾如初,简直漂亮得把他眼睛都刺痛了……他半晌,才沙哑着嗓音回答经理:“继续……没有我的话就一直别停。”
经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让后面准备的药,是要普通的?还是烈性一点的?”
经理当然看得出来袁宇有多喜欢屏幕里的少年,要不然,也不用大动这么大的干戈,设了个这么复杂的局,就为了那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他以为,袁宇这么喜欢,一定不舍得让那人受苦呢。结果他没想想到的是,袁宇低声说道:“烈的,用最烈的药。”
得令的经理拿起电话吩咐手下准备好一切,心里不禁一阵阵发冷。这位大少爷,这么小的年纪,城府就这么深,还这么狠……等过年,得是什么手段啊……
72、番外 那时年少(五)
鼎哥笑了一阵停下,手下也都不再发出声音。他看着挺直腰杆站在那里的曾如初,缓慢的说道:“那我今天就好好的给你上一课,教教你学校老师不教的……”
曾如初冷眼看着他们把曾云生像是死狗一样拽起来,一个打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连机会都没曾如初,直接一刀捅进了曾云生的肚子里。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曾如初瞪大眼睛,脸上镇定的表情终于龟裂,还没等他说什么,听到鼎哥率先开口了:“这么玩什么意思?先把他五官割下来,然后剁了。剁碎点,鱼也好下口。”
那人再坏,再伤透了他的心,也是他的亲爸爸啊。那个小时候会抱着他骑大马,带他去游乐园,偷偷给他买糖吃的,他爸爸啊……有时候,喝得醉死过去的曾云生,还会神志不清的低声唤他:儿子,宝贝儿子……这个男人,只是这些年忘了爱自己而已……
“住手!”曾如初听见自己说。
有人拿来一份合同书,连同笔一起递给他。鼎哥含笑看着他。
等曾如初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名字在那份合同上了。一眼扫过去,有几个刺目的字:甲方必须无条件服从公司安排,直到还清五十万债务及利息为止……
脑袋里一阵眩晕,曾如初感觉眼前都是黑的。但是他没让被人看出他的异常,而是依然表现得很镇定的冷声问道:“现在,可以送他去医院了吗?”
他连“爸爸”都不愿意称呼这个男人。在这一刻,曾如初知道自己彻底毁了,被这个生他的男人……
有人送曾云生去医院了。曾如初头都没回,他多一眼都不想看到那个男人。
“来,等会儿有人教你些规矩,然后带你去换衣服”鼎哥暗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今晚?”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曾如初还是难受得想杀了自己。
“嗯……”鼎哥斟酌着话语,一边淡淡的说道:“青春有限啊,就今天。”
曾如初僵硬着身体跟一个人出去,苍白的脸上是绝望的表情。
坐在屏幕前的袁宇站起来,也是他该准备的时候了。他想了想吩咐道:“别让他些人说太多,吓唬吓唬他就得了,别给弄出心里阴影。”
“好的,袁少爷。”经理领命去了。
袁宇没有马上出去,他站在包厢门口的玻璃镜子面前,拨拨头发,整了整衬衫领子,觉得很满意了,才走出去。
等曾如初经历了痛苦的过程,被人灌了药,往一个包房里送的时候,阴暗的走廊里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咱们估计来晚了,那帮孙子一定罚咱们酒……”
“那都不算事儿,必须让今晚寿星喝倒下……”
“……袁宇?”曾如初抬头,看到差一点擦肩而过的袁宇。
袁宇听到声音,跟朋友一起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冷漠的表情几秒钟之后才变成惊讶:“曾……如初?你怎么在这儿?”
“快走。”站在曾如初身边的一个男人拽着他的一条胳膊,推了他一下。
“我……”曾如初心里又喜又悲,在这种地方看到平日躲都躲不及的袁宇,心里突然莫名的产生一种奇异感觉,类似亲近,类似依赖……
“等等!”袁宇几步走过来,挡在他们前面,一把把曾如初拽过来,说道:“怎么回事儿?你们谁啊?”
“先生,这是我们夜总会内部的事儿,他是我们的员工,我们还有事儿呢,你能让我们先过去吗?”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看着袁宇,说出的话看似客气,语气则不太尊重:“您要是看中了他,以后来可以点他的台,我们亲自把人给您送过去。但是您估计得明天,因为今天已经有客人先点他了。”
曾如初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男人的话一字一句传到袁宇的耳朵里,他觉得甚至比听刚才那些低贱他的话还让他难受。
袁宇在今天白天还说喜欢他呢,到了晚上,看到自己在这种地方,变成一个出来卖的……他会怎么想?
“什么你们的人?”
“袁宇,你走吧。”曾如初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冷声说道。
“阿宇,咱走吧,这是他们酒店的少爷。”袁宇后面的朋友走了过来,拉了他一把,小声的说道,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曾如初心里疼得厉害,他睁大眼睛盯着袁宇的俊脸,看着那脸上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深沉,再到坚定……
呵,曾如初心里拔凉拔凉的,可笑自己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还会无知的抱着那一丝渺小的希望。他幻想着袁宇过来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冲出去……
曾如初,你这么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天真的可怕?
曾如初嘴角自嘲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现,他轻轻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跟着夜总会的人走。突然感觉抓着自己手的力道加大,攥得他都有些疼了。袁宇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今天谁也不能带他走。”
“找你们的经理来。”袁宇冷声说道。
曾如初抬起头,看到袁宇坚毅硬朗的眉眼在走廊晕黄的灯光下透着一种坚定,好像被他握着的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一样……
有多久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人会在乎他,没有人会珍惜他,就生他养他的父母,都毫不怜惜的把他推到今天的境地。可是,这个一直说喜欢自己,对自己好到无微不至,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居然一直这么执着的,觉得自己好……
曾如初感觉胸口胀痛,坚硬的心里防线被凿开了一个角,然后整座筑建多年的堡垒,在顷刻之间彻底崩塌……
曾如初用力的回握袁宇的手。
袁宇回过头来,坚毅深情的双眸看着他说:“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管是男人女人,或坚强或冷漠,心里最深处其实都渴望有一个人,在他或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一句:“不要怕,有我在……”
是啊,这个世界即使再残酷,即使再多的风雨荆棘,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感到害怕。
袁宇大笔一挥,什么也没说,替曾如初还了债。牵着曾如初的手,大步走出夜总会的大门。
夜里的冷风迎面扑来,曾如初感觉浑身的燥/热得到了一丝纾解,他看到走到下面两个台阶停下,和他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