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笃之板着脸,却没说反对的话。何慎薇十分周到,转头微笑着向胡以心道:“你是致柔的亲妹妹,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叫我声姑姑。方便的时候,请你们都过去玩玩。”
胡以心点头道谢,对这位不算亲戚的亲戚印象大好。花旗国自然是想去看看的,但因为胡家的军方背景,手续上会格外繁琐些。也许有了何家这层关系,以后真可以考虑考虑。
“谢谢您。我哥在那边,麻烦您照应了。”
何慎薇接着跟方思慎说话:“你姑奶奶家都住在德尔菲亚市,离普瑞斯不过个小时车程。听说了你的事,他们闹着要接机。不过学校既然有安排,还是等你安顿好了再说。他们家房子车子的是,孩子们都不着家,姑奶奶她老人家很想叫你过去住呢。”
何家在何惟斯这代,共有兄弟姐妹四人。何慎薇自己的父亲何惟道排行第二,已经去世。举家归国的何惟我排行第三。她所说的姑奶奶,是小妹何惟真,嫁给了花旗国当地个贵族家庭,如今也已是花甲高龄,全家定居在德尔菲亚。
方思慎点头:“我定去看她老人家。”虽然何家番好意,但普瑞斯提供免费宿舍,他自然住宿舍里。
这时秋嫂忽然靠近步,悄声道:“洪少叫你等他来再办登机。”
在场唯有胡以心两口子不是知情人,念及妹妹的剽悍,方思慎十分鸵鸟地想:反正我看不着,事后解释说明的工作,干脆留给他们去做吧。
离起飞还有两个小时,柜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开学旺季,人非常,大厅里拥挤混乱,搅动着惶然不安的离愁别绪,无端端都能叫人把心拎起来。
方思慎觉得心头忽快忽慢,手心阵阵发热。望着逐渐消失在安检入口的人流,回头看看身后送别的亲友,只剩下个念头在脑中回响:他为什么还不来?
方笃之忽然开口:“人,早点进去。”个便衣警卫立即拎起行李排队去了。
转头问儿子:“护照呢?”
方思慎拍下书包。机票是洪鑫垚帮着买的,说是有关系。全程电子票证,报护照号即可。正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排队,忽然有所感应,抬起眼睛,登时就亮了,果然是他。
洪鑫垚疾步走过来,先跟方笃之打招呼:“叔。”然后转向两位年长女士,“姑姑,秋嫂。”接下来是胡以心:“心姐,好久不见。”眼睛偏,看见了欧平祥,伸出手,“这位定是平祥哥,久闻大名,初次见面。”
欧平祥好歹是胡家的女婿,也不算没见过世面,还是被他这股自来熟的亲切与大哥大的派头震住,不由自主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不知道……”
“洪歆尧。”双手递过名片,“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平祥哥是专业人士,未来定要仰仗,今天没时间聊,抱歉。”
口里说着抱歉,只手已经伸到方思慎面前:“护照。”
方思慎想都没想,直接从书包里掏出来交给他。
这时原本跟在洪鑫垚身后的个年轻人凑近些,低头招呼:“方少,行李呢?”
他个子点也不小,只因为默不作声,被洪鑫垚衬得非常没有存在感,这才被众人发现。方思慎越瞅越眼熟:“你是……小刘?!”
小刘显然很高兴看见他,咧嘴笑:“是,我退伍了,现在跟洪少做事。”又问遍,“行李呢?”
“啊,已经排队去了,前边白衬衫那个……”不等他说完,小刘已经认出来了,“穿便衣那个?我去跟那位大哥说,不在这边排,是头等舱。”
“啊……”方思慎还没反应过来,小刘已经搬行李去了。洪鑫垚冲他点下头:“在这等着。”转身往柜台办手续。
方家诸人都被他这出弄得有点儿愣神,不想旁边还有个被忽视的,之前同样跟在洪鑫垚后边,三十岁,文质彬彬,这时凑上来跟方司长打招呼。除去秋嫂和方思慎,给剩下的人毕恭毕敬撒了圈名片:“真心堂市场策划部,迟晏,请指教。”
方笃之斜眼瞅着这位迟主任:“洪歆尧搞的什么鬼?”
迟晏弯腰赔笑:“是这样,真心堂预备扩大海外市场,我跟小刘随洪少先行考察考察,这不,正好跟方少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方笃之半晌没说话。他知道洪大少爷向来很豁得出去,还是没想到这么能豁得出去,无异于狠狠将了自己军。心头恨恨,臭小子这是报复我呢。不由得从鼻子里“哼”声。方司长权威日重,冷脸这哼,周遭气压瞬间降低。迟主任头上冒汗,心说怪不得洪少要亲自去办登机,把我押这儿替他挡子弹……
只不过方司长的低气压,对某些人显然无效。胡以心脸疑惑,开口就问:“哥,金土怎么在这儿?他干什么要跟你起走?”
亏迟主任属于洪大少心腹级别,也曾陪同跑过几次河津本家,听过自家老板这个长命百岁淳朴乡土的小名,赶忙道:“胡小姐,洪少跟方少是兄弟般的交情,这个,义气深厚。”
方笃之想起前些日子洪歆尧特地来找自己,抱着大包自制胶囊,涎皮赖脸:“叔,这些是叫那臭老头给我哥配好的成药,就怕上不了飞机,这方面您比我方便,看办个什么手续带过去。”
想到这,脸色缓了缓:“凑巧碰上了就碰上了吧,有个人同路也好。”
胡以心还要再问,洪鑫垚却回来了。头等舱不用排队,这会儿工夫,已经全部办妥。
“哥,时间不了,咱们进去吧。”跟方思慎说完,洪大少又挨个打招呼告别,整个喧宾夺主,搞得大伙儿都是来送他似的。
方思慎这时候明白过来了,离别的感伤被意外惊喜冲淡,情不自禁地高兴,还来不及想别的。冲父亲妹妹等人挥手告别,洪鑫垚护着他往里走,小刘前方开道,迟晏后边跟随,四人行很快被人流淹没,进了入口,再看不见送行的人。
等在贵宾候机厅里,方思慎才想起来审问详情。心里面生气,面高兴,问得便很有些别扭,轻声控诉:“你又这样,有事不提前告诉我。”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因为之前直定不下来,不好说。”
再定不下来,也不至于要拖到上飞机。方思慎看着他那副按捺不住的得意嘴脸,知道是为什么,压在心底的那点惊喜也气没了,撇过脸去不搭理他。想到过去两个月里,因为心中亏欠,只要在起,必定事事顺着他,什么说不出口的都说了,什么做不出来的都做了,几乎天天筋骨都是酸的,越想越怄,闭了眼睛养神,懒得说话。
候机厅里温度不高,洪鑫垚抬眼示意下,迟晏就从包里拿出件长袖罩衫递给他。洪大少接过来给方思慎搭身上,顺便在衣摆底下握住了他的手。侧过脑袋在他耳朵边低低说话:“哥,别生气好不好?我共就腾出星期,去天,回天,中间还剩五天。你知道就这几天工夫,我要少日子不睡觉才挤得出来?”
感觉他的手不动了,乖乖让自己抓着,洪鑫垚低头掩饰脸上的笑容。百依百顺两个月,神仙样的日子固然爽到天上,而今天这番机场告别,把老丈人噎到内伤,才真正出尽胸中口恶气,怎个爽字了得!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得用实际行动告诉泰山大人,想动棒打鸳鸯的歪脑筋,就得有经得起平地大反转的好素质。
小刘跟迟晏是商务舱,洪鑫垚跟方思慎在头等舱。方思慎看着明显宽敞得的空间和高级得的设施,悄声问身边人:“少钱?”
洪大少说了个数。方思慎粗略算,四个人这趟,比普通人家全年支出还。
不由道:“太贵了。又不是老弱病残,真没必要。”
他若坐经济舱,机票是包含在项目经费里的,可以报销,头等舱就得自己全包了。
“不说了是公务?你好歹算个股东,我替你挣得再少,也不至于这点钱都花不起。”
又胡搅蛮缠上了,方思慎只好不提这茬。心想虽说事二就,但他之前必定没有这个打算,也就说明还不到时候。现在投入这么时间金钱和人力,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转过头,拉起他的手,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慢慢道:“阿尧,你不要勉强。安全重要,健康重要,别的,都不要勉强。尤其不要因为我勉强,我会不安。”
洪鑫垚看没人注意,顺势就在手背上亲了亲:“不勉强,真的就是顺便。你这么信不过你男人的本事,可真叫人伤心。”
方思慎捏他把,不再说话。两人这些日子都又忙又累,这会儿踏实下来,借着头等舱舒适的躺椅,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因为睡了大觉,变得非常轻松。快要抵达的时候,机上广播播报目的城市德尔菲亚正在下雨,洪大少用不太流利的西语跟另外边坐着的老外就天气话题搭讪上了。不会儿,空姐送来了极其贴心的纪念品:雨伞。那老外笑着善意提醒:德尔菲亚靠近东海岸,每个月至少有四分之时间在下雨,这纪念品可要保留好了。
因为这里与大夏时差恰好晚十二个小时,结果下午出发,还是下午到达。方思慎望着窗外阴晦的天色,有些发愁:“不知道daniel路上好不好走。”卫德礼早就嚷嚷着要来接机,方思慎也答应了。
谁知洪鑫垚道:“我叫他不要来。”
方思慎吃惊地望着他。
“梁子会来接咱们。他那里有现成的地方住,安全可靠。等明天咱们再去学校,洋鬼子会在学校等,已经说好了。”见方思慎脸色不佳,赶忙道,“晚上跟你仔细说,这些天实在太忙了,没来得及告诉你。”侧身拿自己当墙挡着旁边的人,捧起脸亲亲,眼神温柔得简直出水,“听我的,成么?我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害你。事先没跟你说,是真的没来得及。到处都是变数,不如等敲定了攒块儿告诉你。”
被他这样定定地瞧着,方思慎叹口气,垂下眼睛:“你厉害……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你都打定主意撇下我撇那么久,就不许我做点啥表达下担心和关心?”洪鑫垚看他表情始终不太畅快,咬牙道,“洋鬼子那厮又失恋了你知道吗?让他来接机,”恶狠狠指着地面,“除非少爷我横这儿!”
方思慎巴掌拍上他胳膊:“别胡说!”又诧异道,“daniel不是都准备结婚了,怎么会失恋?什么时候的事?”
洪鑫垚脸憋闷:“上个星期。说那男的原本图的就是永久居留证,忽然有个女人愿意跟他结婚,立马就跟女人结去了。”
方思慎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也太过分了,顿时对卫德礼同情万分。对上洪鑫垚乌漆抹黑的脸色,句话立刻又咽了回去。
下飞机后,迟晏直接转乘花旗国国内航班,四个人变成三个。把他送走,洪鑫垚向方思慎解释:“我让他去找我三姐,给三姐帮段时间的忙。我三姐那人吧,比较贪玩,没什么长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迟晏过去主要是把真心堂在这边的分公司正儿八经开起来,也认真学学人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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