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作者:阿堵
分节阅读78
无信不立，方，我从来不骗人，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人……”
方思慎只好将手里的课程指南再次拍上洪大少的脑袋，安慰发飙的卫德礼：“对不起，daniel，他开玩笑的。我们都知道你是赤诚君子。”转移话题，“怎么还没到？”
此时三人正穿过爬满常春藤的长廊。卫德礼指指走廊尽头：“就在前面。”
来到霍兹教授的办公室，卫德礼引见完毕，就退了出来，在外间跟洪鑫垚块儿等着。洪大少看他扭头望向窗外，根本不理自己，胳膊肘撞下：“嘿，要不……打架？”
卫德礼回过头，瞅瞅洪鑫垚如今的块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大概觉得难以取胜，哼道：“仁者爱人，我反对使用暴力。”
洪大少听见“爱人”两个字，炸毛：“他是我的，你再爱也没用！”
卫德礼瞪他半晌，气乐了：“你真是……点进步都没有。”皱眉，“方怎么可能喜欢你……太奇怪了……”
洪大少也不计较他的嘲讽，勾肩搭背，副哥俩好神气：“哥们别伤心，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你就是时候没到而已。”
卫德礼给他辅导过小年的西语，反过来洪大少也曾把人从看守所里捞出来，两人可说亦师生亦朋友。后来又合伙倒腾大夏古董跟当代艺术品，下步洪鑫垚打算正式聘对方做真心堂的海外顾问。他在花旗国熟人不，这般有本事有门路，交情深厚又可靠的本地洋鬼子，奇货可居。私情上再怎么防备，关系却非得牢牢把在手里不可。
大概被方思慎的诡异品味彻底打击到了，卫德礼居然从此再不提“爱他不爱我”这话。
三个人起在研究院餐厅吃晚饭，卫德礼问起跟霍兹教授见面的情况，方思慎微笑：“教授让我个月内给他详细的研究可行性论证报告。daniel，博物馆早上几点开门？”
“十点。”
“那我明天十点之前到。”
约好了明天的正事，三人边吃饭边聊天，俨然回到四年前的美好共处时光，夏文西语夹杂，说说笑笑，十分欢快。中间趁卫德礼不注意，方思慎小声问洪鑫垚：“他不生气了？”
洪大少得意道：“我好歹也是他恩人。当然，那时候救他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心里补句，老子迟早还要做洋鬼子的老板，等着瞧吧。
不大会儿，洪鑫垚开始抱怨西餐太难吃。他其实很习惯吃西式快餐，但那是在国内。真正的花旗国饮食，与大夏改良差别大得出乎意料。
卫德礼道：“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请你们去夏国餐厅吃饭。”
洪鑫垚问：“宿舍有地儿做饭吗？”
“有。不过你知道，设备都是西式的，可能不太适合做你们的菜。”
洪鑫垚便接着劝方思慎：“别住宿舍好不好？你忙起来，哪里有空自己做饭。”指着餐台上的食物，脸鄙夷，“就这些玩意儿，不是冷的就是硬的，不是酸的就是甜的。别回头研究没做出来，先把胃吃坏了。”
卫德礼被他的话激发了民族自尊心，认真道：“宿舍条件很好的。而且，学院餐厅的饭也不难吃。”
洪鑫垚道：“我们有朋友租了房子，最重要的是有夏国厨师做饭。”
卫德礼听这个，立马馋了：“我可以去尝尝吗？”
洪大少翻个白眼：“不可以。”
方思慎在这个问题上毫不退让：“我住宿舍。宿舍方便。daniel，会儿还要麻烦你带路去看看。”
洪鑫垚知道只要自己走，方思慎必定会住到宿舍去。时拧他不过，暂且作罢。
参观完宿舍，天也就黑了。卫德礼体贴地将两人送回行政大楼，再由他们自己开车回去。
途中洪鑫垚忍不住继续游说：“你看小刘反正天天要上课，随时可以接送你，顺便得很。就算不开车，走路也不过三十来分钟，路上空气好，风景也好。最要紧什么时候都能吃口合意的饭菜，你宿舍哪条方便能强过这点？再说万着个凉感个冒，开门就有人照应……”越扯越远，“花旗国表面瞅着太平，哪天不得出几桩枪击案绑架案？谁能保证没那瞎了眼的，劫财劫色……”
方思慎正在翻看课程指南，差点又敲上他脑袋，发现开着车，住手。
正色道：“我会经常来看他们。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考虑过来住。”
洪鑫垚还要说什么，方思慎道：“那些东西的资料，你准备什么时候拿给我看？”
洪大少知道这是真的要动气了，赶紧答话：“咱们回去就看。”不敢再提宿舍的事。
回到住处，主人都还没回来，倒是小刘很高兴，向老板汇报了这天的成果。两人洗完澡，靠在起看洪鑫垚手提电脑里的图片和资料。
方思慎虽然看过照片，但当时只留意了铭文。这回仔细观察，认出六件东西其实各呈阴阳，分属三对：对圆鼎，对宝剑，对带钩。造型流畅华美，饰纹繁复细腻，带有明显的南方特色。品相保持得相当好，若是真品，实属难得。
侧头问洪鑫垚：“你当初问过老师才决定买的？”
“是啊。你那时候忙嘛，我就没拿这个烦你。”
“老师怎么跟你说的？”
“他老人家第次看完，就叫我把流转过程调查清楚。我让洋鬼子帮忙，又托三姐找人，查到的内容大同小异，都说是卖主祖上从夏国弄回来的，传了三代，因为经济不好才拿出来。之前也找过两个买主，但是没人见过这样的，不敢下手。洋鬼子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但他听他爷爷讲过卖家的底细，觉得东西半是真的。喏，全在这个文件夹里。老师看完这些资料，就点了头。”
方思慎打开文档，粗略扫了扫。又问：“当时没送样本去做检测？”
“那时候哪里来得及。卖家急着换现钱，我还在犹豫呢，他们差点就以低两成的价格卖给了别人。紧接着我们家不就出事了么，我怎么可能有空弄这个。这不，直拖到现在。”洪大少挠头，“反正买都买了，要真是假的，那还不是晚天知道，就天指望？干脆不着急了。”
方思慎白他眼：“你倒真想得开。”
洪大少又嘿嘿奸笑：“也亏得那拖，价钱拖低两成。”
方思慎道：“不是还有人想买？干嘛非得卖给你？”
“嘿！我比那边早天备好现金。”又得瑟上了，“关键时刻，还得看效率呀……”
方思慎不理他，认真瞧屏幕。没两分钟，就把边上的人彻底晾着了。洪鑫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谁知他极其自然地捧着电脑转个方向，继续阅读，完全没在意这番小动作。
那副聚精会神的小模样，真是叫人心头痒痒。洪鑫垚陪着看阵，越看越痒，干脆走出房门。到小刘门口探头张望，见他正戴着耳机叽里呱啦学习，好学生枚。于是下楼转了转。汪浵在学校另有住处，并不是每天都过来。普瑞斯出了名的难毕业，梁若谷课业负担相当重，也没少时间浪荡。洪大少跟梁才子闲扯几句，端了盘子切好的水果上来，冲小刘屋里嚷声：“吃水果自己下去拿。”还回来趴在方思慎身边。
捏起片苹果，咔嚓咔嚓咬得只剩口，塞进他嘴里。
拿起半根香蕉，吧唧吧唧咬得只剩口，塞进他嘴里。
拈起颗樱桃，咬掉半，用牙齿把核掏了，剩下那半塞他嘴里。
就这么吃了大半盘子，方思慎忽问：“东西是不是必须你在这里才能动？”
洪鑫垚马上道：“我给你委托书，你替我行使所有人权利。文件是现成的，明天去博物馆，告他们声就行。”
方思慎扬眉看他：“所有人权利？那我要不小心卖了呢？”
洪鑫垚在他被果汁沁得红润润的嘴唇上亲口：“那就把你自己卖给我作赔。”
方思慎不理他的疯言疯语：“这不好。你只要给我个有权研究的授权书就可以。”
“我觉得挺好的。你想啊，你权力大，那什么豁子教授，还有卫德礼那洋鬼子，在这事儿上就得听你的。”洪大少正经起来，“在人家地盘上，没点儿倚仗，很容易被人拿捏。再说我也只信你，”转眼就不正经了，“别的我管不着，但要动你男人的东西，当然必须你说了算。”
方思慎拍他下，光标在几张图片上滑过：“我跟你说说初步计划。首先要抽取样品检测，包括x射线无损检测、附着物的碳十四测定、范土的热释光测定、荧光光谱分析、石英水合层测定等等，普瑞斯大学的实验室肯定都能做。”稍微停顿下，“说实话这些检测都相当贵，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会要你付钱。”
洪大少奇道：“咦？白给他研究还找老子要钱？”
方思慎笑了：“话看怎么说。不过你可以趁这两天跟daniel谈谈这事，争取将检测项目都算在课题内。而且，”眼睛眯了起来，“这边的实验室大概很少有机会测定这种类型的古物，应该会非常有兴趣才对。”
洪大少把搂住他：“懂了懂了，媳妇儿替我省钱，真贤惠！”
方思慎瞪他眼，接着道：“这些检测做完，年代基本就能确定了。但是，仅凭仪器检测结果定真伪，说服力是不够的。因为科技可以被科技蒙蔽，高科技的造假手段，就有可能骗过高科技的鉴定手段。所以第二步，即老师当初要你做的，考证流转过程。当然，作为研究的部分，必须比你已经完成的精细，确凿。高科技作伪，是最近半个世纪的事。如果考证出详尽可靠的流转过程，再加上技术检测报告，互相支撑，在真伪上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只不过，这里会牵涉到个问题。”
洪大少虚心求教：“什么问题？”
“流转过程的考证，取决于上任收藏者肯不肯接受访问，愿不愿公开与他们有关的信息。”
洪大少闻言拍胸脯：“原来是这个。没事，给他们点好处，肯定就同意了。为了钱东西都卖了，无关痛痒的信息加能卖。”
方思慎点头：“希望是这样。不过即使确定了年代，也只能证明物品的古老程度，并不能证明它的独特价值。这几件青铜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铭文，所以第三步，是对铭文进行考证。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