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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里边歇着,这里有人收拾。”

两人回到卧室,洪鑫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问:“还困?”

方思慎摇摇头:“不能再睡了,晚上怎么办?”

“那咱们做什么?”

问做什么,他只会往正道上想:“我电脑不是在你车里?拿过来……”

“我说你好歹歇一天成不成?”洪大少深受打击,无比沮丧,“方思慎,我的地位能比你的电脑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么?”

方思慎忍不住笑了:“那还是你说吧。”

“嗯……”洪鑫一拍手,“正好我有些东西要看,咱们一起看。你等会儿。”很快捧了一大摞类似画册的厚书过来。

方思慎眼皮跳了跳。跟这位少爷一起买书的经历很难忘,一起看书则十分不可想象。拿过来才发现是几家门户拍卖行今年的春拍手册,确实非常适合一起看。

洪鑫坐下,拉着方思慎趴在自己腿上,把春拍图册挨页翻看点评,情义兼顾,公私两便。一边还腾出工夫插空套话:“忘了问了,你周末不回去,跟咱爸怎么说的?”

得,成咱爸了。

方思慎只能随他去,道:“就说来看看你这边的四合院,另外还要给课题组的同学开会。”

一句假话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方思慎又道:“我爸现在对我不像以前管得那么紧了。”

洪鑫想起他父子间那团乱麻,问:“为啥?你都跟他摊牌了?”

“嗯。以前是管得太紧了。现在这样,才正常。”

洪鑫低头看看他的脸,十分安宁,想来是把当爹的摆平了。

两人对该干的事都认真得很。半工作半娱乐,将所有手册浏览一遍,像模像样地比较讨论,又做了标记和摘录。介绍文字里许多文言,洪鑫只负责给图片画圈做标记,方思慎负责摘录,还得负责解释意思。

方思慎不禁问:“平时谁给你解释?”

“有顾问。不过我特地练了笔画输入法,上网查,嘿嘿。一般看看来历说法,估摸下价钱,再去问他们。”

中间吃了一回夜宵,等全部结束,已是晚上十一点钟。

睡觉的时候,洪鑫发现方思慎又回到下午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挨着他躺下,轻轻搂住:“好好睡吧,你累了,下星期再说。”

这混账话却没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慢悠悠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慌……洪歆尧,你没有这种感觉么?”

“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来的工夫慌?”

“那我……大概是不习惯吧。”

洪鑫亲他一下:“很快就习惯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洪鑫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开始迷糊。忽然听见他说:“洪歆尧,我们在一起,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立刻清醒了:“你说。我听着。”

方思慎声音很小,语速很慢,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只有一件,非常简单,我想你答应我,以后不做坏事。”

洪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实际上不过几分钟而已。他的直觉告诉他,方思慎提出的这个要求,比起追求方思慎这件事本身,可能更有难度。

他听见自己问:“什么事……算是坏事?”

“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的。有些事,不能算好事,但有些事,却一定是坏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做坏事?”

洪鑫听见自己声音变了调,好像要哭出来一样:“这年头除了你,哪个敢说不做坏事?你明知道,他们都做坏事,我凭什么,凭什么……”怯怯地问:“我要是……做了坏事,你就不要我了吗?”

方思慎很想斩钉截铁地说一声“是”,然而他说不出来。他想起了父亲,想起自己怎样鸵鸟般不去面对某些事实。

“我会难过。”他轻轻地重复,“你要是做了坏事,我会难过。”

洪鑫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道:“那好,我答应你,我尽量。”

“嗯。”方思慎翻身抱住他,这个“尽量”,比毫不犹豫的承诺可信度高得多。

“没道理我一个人提要求,你也可以向我提要求。我们,我们是一样的。”

洪大少登时眼睛贼亮:“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也只有一件,非常简单。”

“你说。我听着。”

“就是……在床上,都得听我的。”

“啪!”一声响。

“啪!啪!啪!”连声响。

“喂!你打、打我干什么?哎!疼、疼!”

洪大少张开四肢把他连枕头带被子牢牢困住:“生什么气嘛……逗你呢。”

咬住他耳朵:“刚是开玩笑的,现在来真的了。确实只有一件,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这个要求实在不过分。不但不过分,而且合情合理恰如其分,应该充分得到满足。

“我……”方思慎张了张嘴,第二个字停留在口型上。因为他全部的人生经验,他所受过的所有教育,从来没有过把这个字宣之于口的机会。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所深刻浸染的夏国传统文化里,纵有一万种表达爱情的方式,也根本不存在“我爱你”这个洋派的、现代化的、直白到一览无余的宣言。

他忽然抓过洪鑫的一只手,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然后默默贴在自己胸前。

那一个竟然懂了,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脑袋圈到怀里,叹气:“不用说了,你点点头,让我知道。”感觉脑袋在胸口蹭了蹭,像宣告胜利般大声宣布,“睡觉!”

第七八章

周日天气好极,洪鑫将两把竹骨软藤摇椅搬出来,两人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葫芦架下黄莺婉转,刺枚花间彩蝶纷飞,那大白猫盘在石桌上懒洋洋陪着,比人还懂得享受。

方思慎也想开了,如此闲适轻松的时刻并不常有,反正干不成别的,索性放下种种牵挂,珍惜眼前美好春光。

天气太好。方思慎忽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洪鑫嘴上问着,心下暗忖,他多半又要去看天书一样的展览,说不得,只能舍命陪到底。

方思慎想,最好找个都不至于无聊的去处。在心里盘点一番,道:“北苑河莲花渠岔口那儿有个古玩旧货市场,你去过没有?”

洪大少直接走学院路数入行,这等江湖淘宝场所,还真没接触过。

“我隔段时间会去那里看看旧书,好久没去了。不算远,还可以在河边散散步,怎么样?”

“行,我去取车。”车库设在外院,从侧门进出。

“要不……别开车了,那地方可能不方便停车,但地铁可以直达。而且,我想走一走。”

洪鑫心头雀跃,顿时觉得这主意好极了,挑眉笑道:“你的意思,就是咱俩去轧个马路呗?我去跟秋嫂说一声,午饭迟些吃,再拿点吃的喝的带着。”

黄帕斜街地铁站去年才开通,虽然是周末,人也不少。洪大少自从有车之后,再没使用过公共交通工具。幸亏高中那两年没少体验,不至跟平民生活脱节太远。等车的时候,他一心想给方思慎抢个座儿,便站到他前面。列车刚停稳,他动作敏捷,侧过身子贴着车门边就钻了进去,方思慎自然还老老实实排在后面。

凑巧下来一群小孩,戴着统一的小红帽,叽叽喳喳东张西望。方思慎让了让,立刻被挤到最后。一个呆呆傻傻的小胖墩笔直往身上撞,只好伸手捉住。领队老师吹哨集合,小孩们哇啦啦站队,小胖墩推开他就跑。方思慎笑着摇摇头,忽然听见洪鑫似乎在喊自己,抬眼一看,车门正在合上,来不及了。

赶紧往前方指指,意思是让他在目的地等自己。前后两趟车也就几分钟差别,没什么关系。

谁知等他到达莲花渠地铁站,四处张望也不见洪鑫的影子。正疑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可不正是洪大少来电。赶紧接通,地下信号居然还不错。

“你到了?”

“到了,你在哪儿?”

“站那别动,我马上到。”

“你在哪儿,我过去……”

挂了。

方思慎一心以为他在外边,觉得自己出去找不是更好。接了这个电话,只能乖乖待在原地。没多大会儿,看见洪鑫从后面一趟车里出来,不由得愣住。

洪大少破天荒有些尴尬模样:“我怕你迷路,坐了一站下车掉头回去找你……不许笑。哎――都说了不许笑了!”

原来他抢上车占了个座,回头发现方思慎没上来,一下子急得方寸大乱。还没理出个头绪,下一站就到了,立刻冲出去上了对面的车,回头找人。当然,上车他就反应过来这举动有多蠢,偏偏车门合上那一霎,只想着他没跟上来,他被落下了,他不见了……

“还笑!你还笑!”见方思慎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自我开解:“靠!智者千虑,必有一那啥,失蹄。这有什么。”转而迁怒于人,“你也是的,坐个地铁都能被人挤出那么远。要挤高峰的时候,就你这样,还不得压成人干?”

不料方思慎回复道:“说起来,我运气挺好的,从来不用挤高峰。”

将来即使工作,也多半住在校园里,免受朝九晚五奔波之苦。方思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适合竞争社会的人,所幸还有一技之长勉强在大学里安身立命。

“你还得瑟上了……”

方思慎望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担心我,我知道。谢谢。”

洪大少挠头:“谁知道怎么搞的,那一下脑子突然短路了。”

走出一段,方思慎忽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别混着用。”

“我创造性发挥不行吗?”

“再怎么创造性发挥,你也不能把智者发挥到蹄子上去,对吧?嗯,把你蹄子拿开……”

“耶?!”洪鑫从来不知道,书呆子抬起杠来,居然也有这样灵光的时候。仔细想想,其实他很多时候是犀利的,只不过板正惯了,也没有人专门逗他抬杠,所以潜力没发掘出来。

见他眉眼间笑意盈盈,带着极其罕见的促狭意味,说不出的灵动可爱,真是恨不能立马抓过来狠狠亲一把。

先陪方思慎在旧书摊挑了半天书,拣出本绝版多年的小册子。

“这是非常经典的一本小工具书,我一直想等再版,可能是市场需求太小,印了一次就没有再印。今天运气不错,竟然碰上了。”

然后两人上古玩市场。方思慎是纯消遣,洪鑫当然心眼多得多,既留心卖的,也留心买的,琢磨这门生意他们怎么做。装出一副菜鸟大头模样,愣头愣脑往上撞,等人以为钓上一条鱼,出溜又脱钩了。如此反复几次,方思慎也看出他伎俩,自己瞧自己的,随他装模作样跟人互相糊弄。

说是市场,其实是沿河岸一大片露天货摊,也有人几样东西垫块手帕直接摆地上。莲花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正是因为种满了莲花。这个季节虽然只有莲叶,然而大片大片圆润嫩绿,看去别有一种赏心悦目。更兼两岸杨柳招摇,桃杏缤纷,哪怕什么都不买,就是走走看看,也叫人十分舒畅。

返回的时候,两人抱了个楠竹笔筒,几样有趣的小摆设。原价就不高,又被洪大少砍下来至少一半。方思慎佩服极了。洪鑫撇撇嘴:“不会谈价钱还怎么做生意?以后买东西都带上我,就算抽你三成佣金,也比你自己买划算。”

“哪有那么多……”方思慎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还好旧书没这么玄乎,否则不会砍价可太亏了。

再坐地铁,洪鑫就只肯跟在方思慎后面。

回到四合院,小摆设们都搁在书房里。吃了饭,方思慎要回学校。洪鑫想拖到晚上,方思慎道:“明天有课,总得准备准备。”只好一起回去。

出大门的时候,洪鑫忽然停下来,指着嵌在侧面墙里的一小块金属牌:“那是个指纹感应器,推开盖就能用。我一般会拍门,门环连着电子门铃。”

方思慎想也是,否则秋嫂在内院,不可能外边一敲就听见。又看看那感应器,跟墙砖一个颜色,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你的指纹也录进去了,什么时候想来就可以来。万一没人应门,自己进去就行。”

方思慎吃惊:“你什么时候……”

“你睡觉的时候。”

总觉得有些别扭:“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放心,我又不会害你。”

“不是这意思。你要录我的指纹,总应该先问过我。”方思慎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个危险的兆头,越说越严肃,“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替我做主。”

“对不起。你不高兴的话,那……”洪大少眨眨眼,“我去把它消了,咱们重来一遍?”

方思慎哭笑不得,只好说:“以后别这样了。我们……我们既然在一起,什么事不能互相商量?”

洪大少心说来不及了,我不光有你指纹,还有你宿舍钥匙,电脑密码,证件扫描……干什么都够了。面上却一派感动加诚挚:“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先跟你商量,这次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这样低的姿态,这样软的口气,弄得方思慎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默默点下头,就此揭过。

尽管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日子看上去跟过去差别并不大。

洪鑫每周会在课题组出现两次,时间并不固定,遇到的也是课题组不同成员,因此这个频率完全没到引起关注的地步。方思慎向来处事内敛,用心专一。只要手里有活,洪大少不在边上搞过分出格的动作,他就基本不受影响,一如既往的淡定。庆幸的是,洪鑫最近反而比过去更谨慎,人前十分收敛。至于人后如何癫狂无状……不提也罢。

每周见两次面,第一次只吃饭,去健身馆锻炼。第二次吃饭、锻炼,去黄帕斜街过夜。因为方思慎不想总是周末跟父亲请假,过夜便改在周四。周五没课,上午就待在四合院,说说话,看看书,偶尔招猫逗鸟,浇花捉虫,十分惬意。两人周末都忙,一个星期真正放松休闲的时间,也就这一晚加半天的约会而已。彼此心里都很珍惜,渐渐过出点儿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味道来。

话是这么说,某些事情上方思慎原则性极强:校外可以,校内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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