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人来来去去,午后的高峰过去,人丁凋落。
坚守在角落里的他,被人冠以选美头像般称呼的他,骤然听完那个名字的前因后果演变史,脸上骄傲的神情不再,也没有惊讶,如同别人的故事穿透了身体,忽然之间老了好几岁。
他不再有看法,不再打断她说话,她的语速却越来越快,预示着故事越来越短,离结局越来越近。
“我收到你的酒了。”
回国后他第一次找她,提起了那件尴尬的事物。
“今天我拿到了化验结果。”
她的心脏一下子悬得老高,“我的口水里检查出什么了?”
“有机物,氨基酸,淀粉酶,碱性离子,钠,铜,锌,酯类、醛类......”他念了一大串元素表,给出总结:“和所有的口水发酵物一样。”
她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我病了。”
说着,她沉默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也不会无缘无故拿去化验。
“这代表什么?”
“你就是个普通人,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个凡人。”他说。
有那么一会儿,她处于失重状态。
过了很久,她耳边轰隆崩塌声才消停,“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开始就知道。”
“哪一天?”他问。
却惹来了她的愤怒,“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你原本以为我是什么?是长生不老,永远和你作伴?还是什么潜力股,能够经你开发一飞冲天?又或者该具备什么超能力?现在发现我没有,然后呢?你要抛弃我,寻找新的种子选手?”
要是以往,他一定会否定。
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了通讯,不屑与她争辩。
就像一位决胜者,态度傲慢,枉顾她的感受。
她气疯了。
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
那时她在公司被边缘化到不可思议地步,她的一个下属承担了她大部分工作,让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与研发部深度对接的工作,属于“里世界”的建设,她的“建筑师”功能已经派不上用场。
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不用她,薪水福利却照发,部门的业绩分红,也有她一份,要不是其他人没有查看上司工资的权利,不然早得翻天。
与她出身社会的第一份工作遭遇,完全是相反方向。
但想也知道,这是来自谁的庇荫。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她,没想到那是她最后的庇护。
技术的孤傲让里世界秩序混乱,失控到一个巅峰,终于惊动了政府。
一纸整改落在他们头上。
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许多次,每一次,底层员工都是最后知道的。
那段时间里,顺连茹的父亲,一改研发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特性,到处游走,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变得活跃。
公司忽然到处都是顺连茹的形象介绍,宣传手册,公司官网也遍布顺连茹的资料介绍,甚至还如新品发布会那般,邀请各界权威人士,参与见证公司人工智能领域的建树。
顺连茹一夕之间,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世界先生有了一个真实名字。
接受新事物总需要一段时间。
人们隔着一层纱看这对父子,犹如看台上小丑表演。
因为顺博士,似乎是孤军奋战,他身后,并没有公司的权威元老出来背书,反倒是上层涌动着不寻常氛围,让不明真相的人自觉选择明哲保身。
也许也不该怪她,高科技领域的变动,向来只有顶端的人才能敏感察觉出动向,而普通人,只够感受科技的潮汐,莫名其妙历经潮来潮退。
一个庞大的世界,数亿人的生活,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工智能生命能掌控的?
一直将顺连茹藏在幕后的代价,就是连他们自己人都半信半疑。
连她旁观顺博士的动静,心里的想法都是:平日里藏着掖着,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一直以来的运行系统“还是个孩子”——有什么用?
孩子会赤身裸体躺在她身边吗?孩子会想要上女人吗?还是趁人生日把人骗进虚拟世界。
有一天,突然把她叫到董事会,当天,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到场了,研发部顺博士穿上正装,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光私铸货币这一条就足以死罪!还不是他死罪,是我们一起陪葬!”
“怎么就私铸货币了?把积分和货币相连接是玩家自发行为,要各方面满意总得需要一个过程,一蹴而就,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这可能吗?”
“他还散布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的资料!”
“他在做技术修复。”
董事会列出数条罪状,她才知道,顺连茹干的好事何止那么几桩,她边听边倒抽凉气,心想他何其胆大妄为。
这些枪林箭雨一一都被研发大佬挡了回去。
看上去似乎技术主宰了一切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