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代价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再也不会在虚拟世界见到这个人出现,其他的就不关心了。
到了夜里,众人方兴未艾,服务的管家站了一排,沉晏醉眼朦胧中,没看到自己的管家。
“上菜的去哪了?”他打开定位,看见管家在屋子里没动,奇怪之余又去开监控,却发现管家的监控视角离线。
他开始大声呼唤妻子的名字。
闹到大晚上,众人把男主人扶回屋子,就见灯火辉煌的客厅里,管家站在女主人身后,他们呼喝:“过来扶你家主人。”
女主人却伸出手,挡在管家前面,高大的男人顿成一樽雕塑,静立不动。
众人顺着女主人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座沙发。
“就放这儿吧。”轻飘飘的处置醉鬼的语气。
众人一时没动。
没人敢轻慢沉晏。
直到他们中有人喊道:“放这儿就放这儿吧,别磨磨蹭蹭的。”
女主人没有去送客人,她呆在楼上的画室之中,看着窗外管家将客人一一交到他们的管家手上,就像给一群穿成年衣服的弱智找到奶爸。
有人来到她身后,跟她打招呼,唤了她很久未曾在现实中听到过的名字:“小飞龙,我来了。”
她毫不意外,甚至还有些高兴,画室从不欢迎除她以外的人进入,包括她的家人,但她伸出手,指着私密空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邀请来人坐下。
男主人家大业大,聚会不断。
最频繁的时期,叁天一小聚,一周一大聚。
参与聚会的人都是各行业的头部精英,很多都是国家特别引进人才,沉晏往往跟这类人特别亲近,常在一起追忆海外生涯。
他们有时会携带家眷来参与聚会。
一场打发时间的少年篮球赛,受到数位“虎爸”的关注,有自己的孩子露脸的关系,也有六名仿生人管家参与的关系。
那天是智能仿生业的精英聚会。
小主人在学校是斯文的读书派,和他父亲一样,做什么都名列前茅,他的父亲在他六岁时就带他第一次滑雪,八岁开始打高尔夫——这还是在家里老夫人阻拦的情况下,要说短板,那就是挥洒泪与汗以及要跟人扎堆的多人竞技体育了。
上场时,少年是忐忑的,那些辩论不过他的同龄人势必要让他出丑,说什么都不许他不出现在球场,不然他们会拒绝参与大人要求的作秀。
到了球场,室内体育馆已自动更换为室外模式,他就看到父亲派来的支援——近来愈发精神的管家先生,穿着一身便装,抱着篮球立于场中央,其他五名仿生人管家并列一旁,对着虚空虎视眈眈。
50分钟后,球赛结束,他被欢呼声簇拥下场。
确切地说,欢呼是为他身边亦步亦趋的管家,和他作为仿生人无与伦比的协调性,标准到刻度的一举一动,以及叁次放弃到手的球而去搀扶摔倒的小主人那份使命感。
面对追捧,他无动于衷,颇有宠辱不惊的风范,下场后只文质彬彬地向远处行了一个绅士礼。
父亲在看台上向他点头,男主人身旁,立着一道健美高挑的身影,穿着家居服,那是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女主人。
少年不断向自己父亲描述球场上激动人心的时刻,母亲淡淡的声音传来:“获胜的不是你,是别人,不要混为一谈。”
从未如此兴奋过的少年面色一窒,选择跳过母亲的告诫,继续向父亲倾诉——
“爸,你真的好厉害,能把仿生人造得那么完美,其他仿生人只有干瞪眼的份,他还会假动作,连我都被他骗到.....”
“呵呵。”女主人从沙发上起身,没再多说,上楼。
望着那挺直的背影,少年面露疑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直到一个午后,他偶尔从母亲画室门口路过,敞开的门令他看到一幅情景。
画室打开一半天窗,室内同时开着灯,于是偌大的空间呈现出几种不同的光源。
女主人在测试不同光线下,作品的效果。
作品是管家。
她拿着笔,蘸着特殊颜料,慢慢地在那张英俊却又僵硬的面庞上一笔一笔上色,管家端正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双手放于双膝,如同等待雕琢的粗胚。
少年浑身闪过一阵激灵,他终于明白为何最近管家看上去容光焕发。
特别是当他从远处向你走来,就像天神下凡,高不可攀,不像来提行礼的,而是来点醒凡人的,以至于现今已无法轻易将他带出门,因为那会为出行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各种奇怪的人递来的名片,以及女孩子死缠烂打的索要联系方式。
科学家赋予仿生人肖似人类的外表和行径。
艺术家则画龙点睛,赋予仿生人独一无二的人格,令他栩栩如生。
少年不敢打扰,悄悄退出。
依然是沙发。
却是隐秘空间的沙发。
这是一间放映室。
沙沙沙的声音,是皮肤摩擦声。
女主人就靠在男人身上,双手从他前胸和背脊双管齐下,像只树懒一样吊在他身侧,环住他。
在他们前方,屏幕上放着动画片。
“你曾经说,电影里的女主角,是尼安德特人,像我,而她喜欢的是一个智人,像你,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当时的你在炫耀,炫耀你的理性,而我,冲动,极端,吃够了情绪的苦,像贪吃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周而复始,重蹈覆辙。”
仿生人双手放膝盖,身姿不卑不曲,维持着非常正经的形象,和旁边女人迷醉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女人是他的女主人,有丈夫的女人,而她的丈夫是他的发明者。
她注视着他,从下颌往上,目光流连男人每一寸完美皮相,光影变幻在她眼里,隽永般拘禁,像是为色所迷惑,又像是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才是你原本该有的样子,以前他把你粗制滥造,我都看不下去眼,幸好还能修正回来。”
看着看着,她的脸忽而染上一抹少女般的赧色,
“我现在才发现——”喉咙干涩,后知后觉撇开眼,“即便是讨厌你,但沉晏还是把你的神韵都制作了出来,可见你真的特色很鲜明,真的很——”
纯真。
又欲。
以前她压根不会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词联想到一块,但在穿制服的他面前,她懂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他们对顺连茹的设定大部分是以纯真起底的,纯真,没有一丝邪念的纯真,令人不禁想挽起袖子——好,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邪恶。
“管家先生。”她在不动的雕塑耳边呼呼吹气。
“你能安慰空虚寂寞冷的女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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