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别人多说,我便高声接上道:“那幅画几个月前我走的急,把它搁在省城的家了,我压根就没把它带回来!岳莎莎,你口口声声说看见我家有鬼,现在可好,你们搜也搜了,问也问了,你们找不到东西,找不到我养小鬼的证据,就说是我把画藏起来了,你们这话,可说的没理!”
“我、我……”岳莎莎捂着被打肿的脸语塞。
群众们也都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晓得到底该听谁的为好了。
老张仙和那个邪道自然是不会相信我的话,老道士拎着拂尘锁眉想了想,倏然想到了主意,露出了奸笑:“你不说实话,哼,老朽照样有法子整治你!”随即向身后的村民们拱拱手,胸有成竹道:“乡亲们,烦请乡亲们再给老朽三天时间,让老朽将这个小丫头带回去驱驱煞气,三天之内,老朽定能将这小丫头供养的那只恶鬼给逼出来,还折幺镇老百姓一个太平!”
“你要把这沈家丫头带回去?”有老人家犹豫问道:“你不会要对这小丫头下狠手吧!大师,我们相信你才请你来捉鬼,你可不能没捉到鬼,反而还要带个人走啊!这丫头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大师你就算岁数比她爹还大,我们也不放心你把她一个小姑娘带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待三天,你这样,岂不是算非法囚禁?”
老爷爷说罢,旁边的一小媳妇又赶着插嘴:“哎呦,张家爷爷你想哪里去了?大师不是说了么,只是把沈家姑娘带回去驱驱煞气,顺便把那只恶鬼给逼出来!大师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大师这也是为了沈家姑娘好,为了咱们折幺镇的老百姓好,你怎么能……把大师想的这么龌龊呢!”
“对啊对啊,老张头你多虑了,大师是咱们折幺镇里最德高望重的仙师!沈家姑娘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有事呢!况且,只需要三天就能见分晓,到时候她到底养没养鬼,咱们心里头不就有数了么?”
“哼,你心里头是有数了,那这孩子呢!把她带回去关三天,你想吓死她吗?她爸妈还活着的时候,我可是听他们说过,这孩子打小就心脏不好,有心脏病,当年老赵家那个混蛋儿子带着同村的孩子去吓唬她,可把她心脏病都吓犯病过一次!那会子沈棺材可是找乔家老爷子给她扎了十几针,才把她扎醒神的,这要是现在再闹一回,把这孩子给吓出个好歹了,到时候闹出人命,咱们大家都是杀人犯!”
“刘姐啊,就你最喜欢夸大其词!哪有这么严重!”
“对啊,当初咱们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娇气。”
见众人意见不统一,老道士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诸位!诸位乡亲稍安勿躁。听老朽说,老朽呢,已经在这折幺镇生活了很多年了,老朽的人品,各位可见何时出过差错?
老朽愿意用老朽的一世名声发誓,老朽把这丫头带回去,只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那只厉鬼,绝不会伤害她半分!老朽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稳啊!
这丫头生下来就邪性不改,克死了自己的爹妈,又屡屡和鬼魂接触,大家不觉得,一靠近这丫头,就浑身冷嗖嗖的吗?这丫头身上阴气重,让老朽带回去,为她做法驱煞,对她自己也是件好事。
还是先头那个承诺,若是这次找不到鬼,老朽就下跪给这位姑娘磕头赔礼道歉!诸位乡亲,便在此做个见证吧!”
一段话说的诸人又开始动摇了,有人惊呼:“看大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大师说的对,带回去做法驱驱煞,对咱们大家都好……”
“是啊是啊,大师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了,他捉鬼捉妖很厉害的,以前帮人捉鬼看风水从来没出过错,这次肯定是那沈家的死丫头故意掩护着那只厉鬼,厉鬼一天不除,咱们的心,就一天慌得很呐!”
“现在是赵家陆家,以后说不准,就轮到咱们家了,还是让他带走安全点……”
“大师,我们都同意了!这女娃子,你就带走吧!”
“大师一定要把那只厉鬼给拎出来消灭掉啊!”
“咱们整个村的人,性命可都在大师您的手里攥着了!”
眼见着村里人的想法都一致了,我不禁低头苦笑。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根本不会在乎被推出来的那名所谓的罪魁祸首,是否无辜……
这就是人世间的世风日下,人情凉薄啊!
“不行!我不同意!”关键时刻还是村长他老人家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挤到了众人眼前,出面主持大局:“我看你们可都是猪油蒙了心了!沈家小姑娘年纪这么小,你让老张仙他们把她带回去关三天?你们还是人吗?
要真是在算命的家里关三天,这孩子有命出来也会变成疯子!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们自己也有儿女,将心比心,你们的儿女要是被人这么对待,你们会不会肝肠寸断!老沈家世代单传,传到小白露这一代,已经没人了!咱们和老沈家没仇,咱们不能这么害人家!
小白露是老沈家最后一个血脉了,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在沈家夫妇的心里,白露就是他们的亲闺女,咱们在他们死后这样做,岂不是让他沈家一门子断子绝孙了!捉鬼归捉鬼,这人,你们谁都别想带走!”
“哎呦喂村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知道你以前和沈棺材两口子交情好,可你也不能这么偏袒这沈白露,不顾咱们全村人的安全呀!”一妇人扭着腰肢阴阳怪气道。
续有一老太太也附和着:“是啊!交情再好,也不能不拿我们整村人的命当回事呐!再说,村长你以前不也为了自个儿家的闺女,对沈家丫头做过亏心事嘛……现在还说我们害他沈家断子绝孙……”
“我、我之前的确对不起老沈家,我认!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小白露!当初我老糊涂了,听信了你们这群人的建议,让小白露去给我的小荷挡灾,用小白露顶替小荷上花轿,把人家一个清白姑娘,送上了我女婿的花轿……
要不是这丫头命大,那晚上早就死在外面了!我们一家这么待她,她该是恨我们的,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恨不得将我这把老骨头给千刀万剐了。可她没有,老巫告诉我和小荷父女俩,要是小白露大难不死回来了,那她就有法子救我女儿……
那天,我知道了她不但回来了,还去我家了,我就带着小荷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念头,求她救命,可我没想到,她不但没有为难我们父女,还大度的救了我闺女,从头至尾,就是连半句狠话都没有说过。
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这些人,当初谁没有参与到送亲的事情里!小白露回来以后对你们有过一句怨言了吗!赵家和陆家与这孩子的矛盾,说到底还是那些老东西仗势欺人,赵家那混小子欺负小白露多少回了,你们自己心里没数么!
还有陆家那小子,在外没个正形,把外面的女人都领回家了,现在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又来小白露这里寻衅滋事,就凭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老张头和这个一脸凶相的大师三言两语的几句没影话,你们就定小白露的罪啊!你们也太混账了!”
村长的激愤言语刮得老张仙脸上没光,老张仙心虚的低头争辩:“哎村长你这话可就难听了,什么叫做我眼里只有钱,我师父一脸凶相,你可别忘记了,你娘当年可是我师父救的。”
村长双手背后皱着眉嫌弃:“你得得得!得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咱俩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就你的那些小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平日里不遇见钱,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一瞧见钞票,眼睛都直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还有我老娘当年是遇见狐仙了,你师父要是不横插一脚,我家门口天天都有狐狸送鸡呢!后来倒好,你师父跑过去对我老爹一顿恐吓,不顾我老娘的阻拦把狐狸杀了,最后狐狸皮还哄着我家老头子自己掏钱买下了,你们师徒俩都是一路货色,用文化人的话,就是一个山上的臭屁黄鼬!”
“我、老陶,你这可是在拿全村人的安全开玩笑啊我告诉你,赶明儿谁家要是死人了,咱们这些人可饶不了你!”老张仙被村长直言羞的脸发红,村长昂头蔑视他:“呸!老子当了二十年的村长了,老子做村长的这些年里,你们家家户户都住着什么样的人,老子就没看走眼过!老子这回还偏不信邪了,老子就想看看小白露怎么害人!来来来,要是真要害死人,就冲我来!”
难得村长这么仗义,我趁着旁边的女人们无暇顾及我,收回胳膊擦了擦唇角,讽刺一笑道:“陶大叔,这我可不敢保证您的安全啊,这位大师手底下可收了不少鬼魂呢,他要是用邪术把鬼放出来害人,最后嫁祸给我,我可是避之不及,有口难辩啊!”
村民们经了这一通唇枪舌战后,想把我交给邪道的决心又动摇了。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咋办呢,他们都有理。”
“听老张仙的吧,可是人家沈丫头家里,的确没搜出来鬼。听村长的吧,赵家与陆家被鬼缠身的事情,又都是真的,而且中午人家大师的确在陆家小伙子家里收了几只小鬼,这咱们可都是亲眼所见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走走不得,留也留不得……耗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倒像是个无头悬案!”
老道士挎着拂尘倒也不着急,捋捋胡子冷哼道:“总之,该说的老朽都说了,是执意念旧情,还是要保命,大家伙自己选!老朽敢断定,这丫头的身后,一定藏着一只大鬼,能让折幺镇血流成河的大鬼!”
众人又是一哆嗦!
大鬼……呵,但凡白旻没有被青珂那个狠女人下蛇毒,伤到肺腑不能轻易运功,这会子他一定早就被白旻打趴在地哭的嗷嗷叫了!
血流成河,他可真会编!
陆家的老人终于也耐不住性子的站出来了,陆清明他婶子怒气填胸的坚决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死丫头了!就是因为她,咱家清明才被害的险些丢了命。村长你今日就是把天给说破,我们也不会依你,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捉鬼,是一定要捉,必须捉!”
他叔公也拄着拐棍老气横秋的字字铿锵道:“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家清明不能白白遭这个罪!不管她沈家丫头现在养鬼有没有害别人,她在家里养小鬼,就是个长远的祸患!
你们谁能保证,她以后就不纵鬼害别人了?况且,现在画没有搜出来,或许是像这丫头自己说的那样,画留在省城,一直没带回来,也或许,是她真的做贼心虚,把画藏起来了!
现在派人去省城确认结果,也不切合实际,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把沈家丫头交给大师处置,大师不是说了么,只需要三天,这丫头要真是清白的,那又如何撑不了三天!
但,考虑到村长与部分邻居的担忧也是在理的,不如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既能让沈家丫头不被大师单独带走,又能逼迫那鬼现身。这样的话,大家应该就全都没意见了吧!”
既能不让我被人单独带走,又能把鬼逼现身……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院子的村民觉得在理,不多时就纷纷点头……
老张仙踌躇道:“可论到底,谁又能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子呢!”
此刻先前那位押着我的胖女人突然睿智的发言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村里早先几年祭祀留的场子现在还在,沈家丫头就别带大师家里去了!直接拉出去绑在祭祀场子的木架上吧!那里见日见月的,有什么动静旁边的几户人家抬头就能看见,与其瞧不见她担心,不如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绑上三天,这期间,咱们也不耽搁大师作法,大师要是来往不方便,就住老张仙家里!实在不行住俺男人家里!正好俺家就在祭祀场旁边,出门绕两个弯就到了!”
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帮衬我,倒也不容易。虽然丢脸了些,但是她好歹保住了我的命……
胖女人继续慢悠悠道:“还是老话,三天为期,三天内能逼出来那鬼,咱们另说,三天内要是大师你还没能捉到什么鬼,那就把这女娃子放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折腾,村长的话比你们赵家陆家的在理,老陆家的,我知道你们现在报仇心切,可是也别忘了整整你家门风,看看你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小三上门,还吆五喝六的,我要是你就不来掺和这事,真丢人!捉鬼捉鬼,倒是把自家小辈的腌臜事都给抖出来了!”
陆清明婶子被胖女人羞的老脸一阵通红,陆清明的叔公拄着拐杖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消停许久,才有气没处撒的不甘心道了句:“我没意见!”
其余的村民们也都沉默了,皆无人再发言。
老张仙与老道士杵在前头不说话。
只有村长犹豫道:“还是不成!大冬天的,你们把这孩子绑到木架子上过三天,你们想把这孩子冻死么!咱们忌讳的是鬼,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老张仙不以为然道:“陶老头,我和我师父都已经退步了,你别蹬鼻子上脸啊!三天已经够短了!”
村长冷冷剜了他一眼:“老东西,我把你绑在架子上三天三夜,看你能不能受得住!”
“你!”
胖女人代表性的出声打断:“村长说的也对,现在这个天气,一个小女孩绑在架子上三天三夜的确会出事。这时间确实该缩减!”
老道士眯眯眼,压着怒火问道:“那村长想绑几天?”
村长正直道:“一天一夜就够了,明天这个时候,就放了她!”
“不行!”老张仙一口驳回,坚决道:“一天一夜我们怎么能逼出来那只鬼!”
村长道:“一个女孩子被你绑一天一夜已经是很吃苦头了,至于你们能不能把鬼逼出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总之明晚上你们要是再不放人,我就打电话报警说你们绑架人家小姑娘!”
“陶老头你!”老张仙还要过来同村长吵,却被老道士拎着拂尘给挡了下来,老道士冷哼一声,挑挑花白的眉头,妥协道:“一天一夜就一天一夜!但是老朽也有条件,那就是这一天一夜内不管老朽如何对她施展法术,你们任何人,都不许阻拦!”
一换一,真公平。这个老狐狸真的是一点便宜都不容别人占!
村长冷着脸欲言又止,思纣了好长一段时间,约莫是掂清了事之轻重,便咬牙答应了:“好!咱们说话算话!”
老道士的眼里终于露出了得逞后的狡黠得意光芒,挎着拂尘,恭敬的朝村长俯身揖手:“那便,多谢村长行方便了。”
众人见村长与老道士说法达成一致了,便也没有他言了,个个都重新将目标落回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