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北拦上来问,却被莲蒂一把给推了开:“别挡道!你们侯爷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么!我要回去告诉陛下你们欺负娍娍,让陛下诛你们九族!九族!”
“太子殿下!”
被人抱上马车时,我恍惚里听见了有人在唤……侯爷。
“侯爷。”
“辰儿!”
莲蒂跳上马车,挥手甩下了帘子——
“赶紧走,别让他追上来!将我的娍娍害成这个样子,不能让他这么简单就见到娍娍了,回去我就请陛下下道谕令,以后安南侯不可再踏足春帝宫半步!”
“春山,快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皇宫!”
“是,太子殿下!”
挥鞭惊马声在耳畔乍然响起,马车狂奔在京都大道上,颠的我一颗心都快裂成了无数瓣……疼到忍无可忍时,我只好咬着牙暗中驱动仙术,强逼着自己的神魂陷入沉睡……
师父说,把自己折腾晕了,睡着了,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诚然,他没骗我。
“这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竟然把心疾给气犯了……看来这世间,也就只有本太子这种绝世好男人能配得上凉娍殿下喽!”
“呸,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呜要是娍娍有个好歹,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哪里开玩笑了?本太子说的是实话好不好!本太子一不偷腥二不乱搞,三不夜不归宿,本太子可是居家过日子必备的痴情种!她有心疾哎,稍稍有点刺激便受不了,一不小心还有丢命的危险,只有嫁给本太子,才能长命百岁!她要是愿意嫁,本太子以后的龙椅给她坐都成!”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璃国的皇帝没一个好东西,痴情二字从你嘴里吐出来,简直是玷污了情字的圣洁!娍娍若是真嫁给你了,那才是往火坑里跳呢!”
“嗯?你说我不是好东西就算了,把我祖宗带上做什么!我祖宗招你惹你了?”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坐!”
“得,我现在不和你争论是不是东西这个问题。看这凉娍公主脸白成这样,本太子委实心疼的慌……嗳你说,她不会一口气没上来,死我怀里吧!”
“……滚!你个狗屎!”
神识模糊时,我隐约感受到了自己已经回宫了,回家了——
我皇兄慌里慌张的抱过我就厉声传唤:“太医呢!太医都死哪去了!”
“娍儿,你别有事,别丢下皇兄一个人,娍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帝女是怎么混出宫的!”
“陛下容禀……娍娍、是跟着臣女一起扮成璃国太子的侍女、蒙混出宫的……”
“扮成侍女出宫?出宫做什么!”
“出宫……见……”
“见安南侯,她想安南侯了,所以本太子就鲁莽了……大禹陛下,都是本太子不好。”
“安南侯?他人呢?”
“外臣不得传召,不可私入后宫,被本太子的人挡在宫外了。”
“混账,混账!”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拉着娍娍一起出宫乱玩儿,是臣女的错!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太子殿下,是臣女与殿下威逼穆昭太子,太子才肯带我们出去玩的,陛下明鉴,陛下要罚,就罚臣女一个人好了……”
“够了!你们真以为朕是傻子么!娍儿的心疾只有在受了刺激以后才会犯,平白无故的就变成这样,你们糊弄鬼呢!滚,都给朕滚!”
“陛下息怒——”
“到底怎样了,朕的妹妹还有救么!朕的妹妹还能醒过来么?”
“陛下,安南侯求见。”
“让他在外候着,候着!”
“回禀陛下,陛下……节哀。”
“什么意思……”
“殿下的心疾,已有愈发严重之势,自打从江都回来以后,殿下犯了两次病,次次,都是治标不治本,除了能暂缓发作期之外,等同于没治……请陛下恕臣无用,臣实在是没有法子,为殿下医治了。”
“你不是号称北国医圣么!怎么会没有法子治朕妹妹的心疾!”
“陛下啊,医者只医可医之人,殿下这情况,臣从未见过,臣的同僚们,更是从未见过……三年前,臣就已经奉先皇之令给殿下诊治过,那会子殿下的脉搏尚还跳动有力,虽疼的满床打滚,但好在气还足。可如今臣再给殿下把脉,却发现殿下脉搏平静,乏力,微乎及微……
臣是当真不敢胡乱医治,不过,陛下暂时也不必太过伤怀,都到这个程度了,请国师大人吧!殿下以前熬不住的时候,都是国师大人救的……现在若能把国师大人请来,或许殿下能挺过这一劫。
但,有些话,旁的太医不敢同陛下说,臣垂垂老矣,就不怕陛下降罪,同陛下直说了……陛下,照着殿下这个身体状况来看,殿下即便这一劫缓过来了,也仅有屈指可数的几年寿元了。”
“什么!怎么可能,怎么会……朕的妹妹,怎么会……”
“陛下,殿下她,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殿下若不信,可以向国师确认一下。众所周知,患有心疾之人,注定,是命不长久的。”
“娍儿……”
“陛下节哀,老臣倒觉得,这样或许也好,只要双帝星现的谶语不应验在殿下身上,怎样都好。”
“老匹夫,朕的妹妹已经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了,你还同朕说这些屁话!你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
“陛下若是舍得砍,老臣早就已经死千百回了。忠言逆耳,陛下,您今日怜悯别人躺在这里,来日,躺在这里的人,就是陛下您了!”
“娍儿,咱不听他的,咱不听别人的!娍儿,醒过来可好,看看哥,哥在这呢。娍儿……哥不能没有你啊!”
——
意识朦胧间,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我的神仙爹爹,神仙娘亲,有我的黑白无常叔叔,还有我的小花藜,三哥紫渊大帝……以及那个让人讨厌的化霖。
记不清这是我第多少次再带着花藜不死心的来到他紫渊府门口了……
花影横斜间,神仙府邸里,走出来的依旧是那位高贵不可攀的白衣神女。
神女长袖曳地,衣角被款款凉风袭得翻飞似盏翩然绽放的白牡丹,青丝高高梳了个飞天髻,发间珠贝花饰高贵典雅,水玉流苏一步一摇——
冰冷的美眸内掩着浅碧色的流光,高傲的居高临下睨了我一眼,淡薄启唇:“公主且请止步!殿下说,他不想见你!”
我一瞬心酸如裂,怔在了原地,晃了许久的神,才不甘心的问道:“为何?”
神女弯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立于万丈神光笼罩着的神府门口,施施然的道:“殿下说,少时言语,本为荒唐戏言,做不得数。却不想公主当了真……公主,还望您认清自己的身份,殿下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殿下身系三千苍生,肩负三界重任,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陪小公主谈情说爱的少年郎了。”
一字一句,如剑诛心,我怔愣在了流光花影之下,不觉踉跄了一步。
心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住,勒的我每每呼吸,便一阵生痛。
我努力保持着公主的尊贵仪态,面上不敢有丝毫喜怒涌动,便那样生硬没有感情的追问下去:“三哥呢?我要见他,亲眼见他,否则,你说什么本殿都不信!”
“他不会见你的,信不信由你!”神女冷傲的挥手朝我丢过来一样物件,随即转身扬长而去:“殿下毕竟是天界之神,公务繁忙,公主身为冥界少主,理应与殿下保持距离。公主以后不要再来了,结果,不会有所改变的。”
风拂动她挥去的一抹袖角,便好似一只银蝶,缓缓隐匿于花深处。
我慢半拍的低头看怀中她抛过来的东西——
是只缀了彩绳的小布老虎。
我小时候,送三哥的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