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化霖被吓得傻愣住了。
莲枝呵斥罢化霖,便扶着脸色极难看的帝王慢步走出了观星阁:“陛下,莲枝送您回万岁殿。”
化霖万分委屈的咬唇:“长姐……”
帝王在莲枝的护送下,终于迈出了祭司阁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月光如银,肆意倾撒在寂静宫道上,那两抹沉静的墨色身影上……
帝王腾出手来,揉了揉额:“方才,朕吓到你了吧。”
莲枝摇头:“没……陛下以后,少去祭司阁,少动怒。”
帝王长呼一口气:“朕尽量吧。阿枝……”
“嗯?”
“方才若不是有你在,朕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掐死你妹妹。”
“……她说到底也是祭司阁未来的大祭司,纵是该死,陛下,也要看在祭司阁的面子上,忍一忍。更何况,还有赵相。”
“朕明白。赵相的忠心是真,可他,真是太令朕上火了。”
“莲枝知道,陛下很辛苦。”
“朕近日,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还有有你,阿枝。”
“陛下放心,莲枝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的。”
“不会像娍儿那样,说不要朕,便不要朕吧……”
“不会。帝女还有安南侯,而莲枝,只有陛下。”
帝王听罢,欣慰的拍了拍莲枝的手背。
夜幕里那相依为伴的两抹墨影渐行渐远,而宫墙上的一道黑色,也在两人走远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月亮底下……
——
八月二十七,我终是从将近半个月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而彼时我还不晓得,三哥为了救我,在归墟之海中,究竟都经历了些如何无比可怕的事——
灵识最先苏醒过来,我努力想要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可努力良久的结果,却仅仅只是,动了动手指头。
累,身子好乏,软绵绵的,浑身骨头一点力气都没有。
被困在一片黑暗中脱不开身时,倏然一双冰凉的大手敷在了我略有些麻木的右手上,突如其来的寒凉猛地将我从混沌中惊醒……睁开双眼,尚还模糊的目光落至正前方的人影身上,无需仔细分辨,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守在我床前寸步未离的人是三哥……
“三哥!”也不晓得哪来的力气,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扑进那人染着熟悉莲花香的怀抱,伸手将他的窄腰紧紧搂住,埋头进他怀中的温暖里便心酸掉眼泪:“三哥,三哥我没死,我又见到你了……呜呜,三哥你可晓得我都快被吓死了,我好怕我这一病一晕,就一命呜呼再也见不着你了……三哥,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我不想死,我还没等到你娶我,我还没同你过够好日子呢,三哥……”
冰凉的大手轻轻抚在了我的后脑勺上,他轻笑,声音低哑,异常的疲累:“傻姑娘,我怎会舍得,让你死呢?我还没娶你,还没同你白头偕老。”修长的指尖穿过我后背凌乱的青丝,他用手臂箍紧我,恍若隔世再见,言语里满是沧桑,吐息间,满是无力:“我的好辰儿,三哥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丢下三哥。辰儿昏迷的这半个月里,三哥突然便后悔了,三哥后悔,在之前的日子里,没能好好的爱辰儿……对辰儿的爱,还不够。”
沉沉吐了口气,他蓦然又有些欣慰:“好在,老天爷最终还是将我的辰儿还回来了……好在,你我以后的好日子,还长。辰儿,三哥如今,只想握着辰儿的手,与辰儿一起走到白首,一起走到归于荒芜……”
“三哥。”我亲近的再往他怀中偎了偎,点头甜甜应允:“如若有机会的话……希望你我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一百岁,都能这样相拥相伴着彼此……届时你可不许嫌我年老色衰,变丑了。”
他沉沉一声笑,无尽柔情道:“你老的时候,我也不会还年轻。我比你年长,届时肯定比你还老。该担心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会不会被嫌弃的,理应是本侯才对。”
“才不会呢。”我躲在他的怀中冲他撒娇:“与你举案齐眉,白头携老,我求之不得呢。”
他再将我抱紧几分,柔声抚慰:“好,那你我便约定好了,此生,定要白首到老。等本侯老了,本侯就带夫人一起去深山老林内居住……提及养老,始空山的那处木屋,倒是不错。依山傍水,山明水秀,只一点不大方便,那便是野兽太多,会吓着夫人。”
“始空山?”
“夫人忘记了?你我初见的那处山脉,便唤作始空山。那时你我居住的木屋,却也不错。”
“唔,想起来了。”我赶紧点头:“那房子,是挺不错的,瞧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别院。等你我老了,那别院肯定也破旧的不像样了,嗯,可以重新盖一座,盖一座样式大差不差的,圈个小院子,养几缸莲花,种几株桃树,再养只猫儿狗儿,如此,便算是圆满了。”
“深山野林,野兽出没,会吓着你的。”
“不会。”我摇头辩解道:“有人常出没的地方,野兽轻易不敢上门的……再说,我会法术,可以在房子四周下结界的,这样山中野兽就不敢闯咱们的地盘了!”
“想法不错。”三哥搂着我欣慰赞叹:“夫人与本侯,不愧是同道中人。”
我亲密的昂头,用脸颊贴了贴三哥的冰凉俊容:“那当然!”
三哥闲出一只手,伸指从我的床头软枕下摸出了一对玉佩,择了一枚晶莹透亮的红色彼岸花玉佩送到我眼前,温声道:“这是十四那天,我特意在城北玉器店内取来的玉佩,当初定花样稿的时候,原是挑了彼岸花与桐花两个款式,只不过玉石师父说,桐花雕刻出来的效果可能不会很惊艳,不抵彼岸花好看,我想着东西既是送给了你,那肯定是盼着你能日日佩戴的,既是随身之物,自要如何好看如何来,所以最终定下了一红一墨一对彼岸花玉佩。
红的是给你的,墨色的,本侯自己留着。早前本打算,在中秋当晚送你的,图个好意头,可未料计划比不过变化,中间生了变故,这玉佩,便也不曾给你。今日你醒了,便算是个好日子,玉佩送你,也有好意头。辰儿,但愿你我,以后都不要再分离了。”
我意外的抬手接过了那枚凤血彼岸花玉佩,迎着透窗而入的明亮天光看,一抹殷红晕染在了清澈皎白的玉料中,恰好便染红了昂首挺立的片片彼岸花花瓣,红白交融,堪称绝美。
“这玉佩,可真精致啊!”我不禁轻声感慨。
三哥拢着我的肩膀,温柔低语:“辰儿喜欢就好。”
“那这算是,定情信物么?”我眉眼俱笑的问着他,他凝重鼻音嗯了声,想想又道:“这是订婚信物。”
“订婚……”我的脸蛋儿一瞬便灼红了,拎着玉佩羞窘的浅浅呢喃:“那我可要,好好保存这枚玉佩。玉佩成双,人成对。”
三哥也用力握住了我拎着玉佩的那只手,万般怜爱的将下颌倚在我额上,郑重承诺:“辰儿,这辈子,三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纵是来世,玉佩在,三哥也能一眼便识出你。”
“不仅有玉佩,还有双生九霄花呢!九霄花不败,此情不灭。”我靠在他的怀抱里,昂头冲着他的脖颈轻吐热息。
他有些受不住撩拨的低头便往我面容上深深吻了口:“小东西,你再这样胡作非为,三哥便当真不想再做什么正人君子了……”
这话里的深意,我又怎会不明白……暗暗往他怀里贴紧些,我阖目懒洋洋的回应:“三哥、原本便不用做正人君子……我心已定,有些事,不会改变的。”
他温存的吻了下我眉心:“等你真正心甘情愿的时候,再说吧。”
我拧眉好奇:“嗯?三哥……莫不是嫌弃我?”
他好笑着答道:“怎会。只是,如视珍宝的人儿,轻易舍不得欺负。辰儿,本侯会将你娶进门的,即便你皇兄不同意,本侯也会娶。”
我点头信任道:“好,三哥,我等你。”
一切的柔情言语,最终都淹没在了一个漫长温暖的吻里……
直至师尊遣人来唤三哥,三哥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我的唇,将我扶躺下去,遮好薄被,松下帘帐,安置好了所有,方起身潇洒扬袖而去。
少时,花藜捧着一盘剥好的橘子推门走进了我的卧房,橘子放在了床头的桌案上,花藜伸手从容的将两层淡紫色的薄纱撩起,瞄见了我没闭眼休息,便欣喜至极的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榻边,牵住我的手就两眼一红,差些哭出来:“殿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殿下你之前发病发的这样急,奴婢得到消息赶出宫时,听见砚北哥说,殿下差点就没了,奴婢的心咯噔一下,险些猝死跟了殿下一起去了……
好在、好在侯爷当机立断,一刻也未耽搁的抱着殿下就往国师府跑,又好在国师大人最近没出京,侯爷甫一将殿下抱过来,国师大人便施针为殿下保住了性命。殿下您这一昏,就是半个月,这半月以来,奴婢往这幽兰居跑的腿都快跑细了,奴婢日日都在盼着殿下能清醒,盼的眼睛都快瞎了!”
“花藜。”我没顾得上先安慰小孩子心性的花藜,不由自主的先问起了另一桩事:“我究竟是怎么好起来的?”
花藜啊了声,略为一头雾水,“殿下,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