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魇面不改色的承诺:“今日出宫采办,属下与莲枝,从未见过殿下,也不曾来侯府。”
既是这样说了,那我便彻底安心了。
“先陪花藜在府中走走吧,我去看望莲蒂。”
“……遵命。”
——
杏花苑,莲蒂身披嫁衣呆呆坐在浮雕了并蒂莲花的铜镜前,见我进了房间,便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脂粉晕红的脸颊,满眼伤情的自嘲道:“娍娍,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美?似乎,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打扮的这么好看过……我想过,终有一日,我也会为一人披上嫁衣,坐上他来迎我的花轿,欢欢喜喜的被他迎进门,嫁给他……
可我没想过,我最终,竟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草草的嫁给了一个死了妻子,残暴冷血的男人……父亲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差点毁了我的一辈子。
在赵家,大姐姐是流浪在外的飞鹰,小妹是父母偏爱,细心呵护的凤凰,只有我,才是被囚在笼中的金丝雀……虽有华丽的羽衣,可却摆脱不了被人左右的命运。
娍娍,你说,为什么,明明只有我和大姐姐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为什么,父亲就是不喜我们……化霖那轻描淡写的一个提议,就让父亲动了舍弃我的念头。
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娘亲憎恨我,爹爹不要我,大姐姐远在皇宫,小妹嫌弃我入骨……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我的身边,现在只有你和墨风了,只有你们俩,才不会抛弃我,离开我……可你们俩现如今,又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一个身为帝女,却被帝王视为眼中钉,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一个本该逍遥自在,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却因为我,常受牵连……
化霖说的对,我就是个遭人厌弃的丧门星,但凡接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是我的命格克了你们的命格,是我害的你们活的如此累,如此艰难……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晓得这几日莲蒂在相府都经历了些什么,但看她的颓丧神色,想来头两日她被赵相锁在闺房的时候,是真受了赵家不少委屈,受了化霖不少委屈……
我缓缓走过去,抬袖将她拢进怀中,悉心安抚:“胡说些什么呢,你才不是丧门星,你一直都是我的小福星。你没有给任何人带来不详,你一直,都是给人带来快乐的小仙子。在相府,受了不少委屈吧?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乖一些。”
“在相府的时候……我在娘亲的水灵球内,见到了一些,不该见到的场景。”
“不该见到的场景?”
莲蒂咬唇痛苦的笑出声:“原来,我娘恨我,是因为,我是父亲的亲生闺女……娘当年为了保全整个赵家,选择献身给父亲,嫁给父亲……为了稳固自己在父亲家的地位,她动用了本族灵术,在昆仑山下,采摘了两盏有灵气莲花,一盏,滴入了大伯父的血,一盏滴入了父亲的血,莲花入腹,不久,便有了我和化霖。
滴了大伯父血液的那朵莲花,是老大,也是化霖。而另一盏父亲的血脉,则是我。我本才是那个妹妹,化霖比我先出生,她才是真正的二小姐。
只因我出生时,臂上便显现出了祭司阁的火莲印记,所以喜婆出去报喜,说的是相府三小姐,被天命选中,钦定为祭司阁的下一任祭司长……一时间,整个京都皇城都晓得,相府三小姐是祥瑞,是天降贵女,是天神遣下人间的神使……
可我娘,她不希望受此荣耀的人是我,她想让化霖做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祭司长,所以,我娘就用尽全身法术,将我臂上的印记给抹了去,又在化霖的胳膊上,烙了枚一模一样的祭司长印记,把我与化霖的襁褓互换,让我成为了二小姐,化霖成为了三小姐……真是好一出双胞胎互换的大戏,这一换,原本该属于我的人生,便被化霖理直气壮的鸠占鹊巢了。
娍娍,我当真没想到,原来我打在娘胎时起,就身负保护化霖的使命,我的降生,只是为了掩护化霖……我这辈子,就只配,给化霖做陪衬。”
双生女互换,二小姐化霖,变成了三小姐。而三小姐莲蒂,却变成了二小姐。姐姐成妹妹,妹妹成了姐姐,真正的祭司长,竟是莲蒂,而非化霖……
可惜,都是天意啊,是老天爷不庇佑大禹国。
若莲蒂乃是祭司长,若如今在祭司阁呼风唤雨的人是莲蒂,祭司阁,定不会混乱堕落到现下这个地步。
“莲蒂……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吧。我总有办法,保住你的。”
“娍娍。”
“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利益,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那看似富丽堂皇的宫廷官院,都只不过是铜墙铁壁筑成的囚笼罢了,一入笼中,终生不得自由。人的命运,理应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要怎么活,也该由自己选择。既然已经脱离苦海了,那就继续向前走,不要停,永远都不许停下来,走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娍娍……”
——
再后来,经历了许多事,都像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现的极快。
腊月十五,皇兄在宫中设宴,点名宴请了我与三哥。
酒过三巡,皇兄寻了个让三哥去御书房取画的由头,将三哥支走,随后拽着我的手,把我强拉进了万岁殿——
记得最清楚的一幕是,皇兄一把将我压在万岁殿冰冷的墙面上,红着脸气势汹汹的质问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是不是真的打算与他鱼死网破……
“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都逃得过朕的眼睛么!你以为以璃国那个混蛋太子的三脚猫功夫,真的能毫无痕迹的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么?血鹿,还有当初为父皇诊脉的郎中,英王府的余孽,娍儿啊,你调查了这么多人,真的是打算,要与皇兄反目成仇,将皇兄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么!”
“娍儿,你可知朕有多想护住你的性命!你可知,朕爱你,爱的有多深。朕同你青梅竹马,朕自幼便喜欢你,朕将你当做一生唯一的伴侣来对待,可你,竟然一点儿也不明白朕的苦心。娍儿,你究竟是真的不明白朕的真心,还是装作不明白?白旻他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你如此一往情深,为了保护他,你连这种事,都不敢同他明说……就算先帝留给他的那份圣旨对朕毫无威胁,朕,也绝不会留下他!朕心狠?是,朕是心狠!朕最喜欢做斩草除根之事,这一点,娍儿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只要你愿意跟着朕,舍弃帝女的身份,做朕的皇后,朕答应你,朕不但不会杀了白旻,还会保护好你,不许丞相与祭司阁所有人伤害你……做朕的人,朕一定,不会让你死,娍儿,娍儿……”
许是受了酒水的影响,那夜的皇兄行为举止甚是疯狂。
烛光摇曳里,我被他撕烂了肩头衣衫,他算计我,竟提前用化霖给他的丹药,掺了酒水哄骗我饮下,封了我的一身法力。
没有法力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他一习武君王的强迫下,根本没有反抗的本事……
腰上腰带要被他给扯落时,三哥从外面打了进来。
后来,三哥一掌将他劈吐了口鲜血,扳着他的肩头将他从我身上甩了出去,打横抱起已经神智浑噩的我,强忍着眼底的怒火,身子颤抖的将我抱回了侯府……
那夜,他怕我被吓出个好歹,坐在我床前,搂着我的身子给我擦了一夜的眼泪,同我说了一夜的好话。
经此一事后,三哥不许我再入宫了,他也不再去上朝了。
他曾多次追问起皇兄为何会突然那样对我,我都没肯同他说实话,因为我晓得,有些话,我不说,便只是我一人的劫,我若说了,后果便该要三哥同我,一起承担了……
灵雀与刘尚书不久后不晓得从哪得知了这个隐晦的消息,便设法,约了我,在城外茶楼相见。
我前去赴约了,但刘尚书他们提及了废帝……我并没有当即便答应他们。
毕竟,我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多多少少是有些情分在的,即便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好哥哥了,我也舍不得,说对他下手,就对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