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老者努力转过身,仰起头看他,问道:“若是那日你请贼曹掾时,老夫若是不以赐婚之事相胁,而是径直应承了此事,你我两家,可还会如此?”
陈胜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大概率不会。”
若是那日这消瘦老者应了他申请贼曹掾之职,那么在先前这一轮的清洗当中,这消瘦老者大概率会将行商陈家划入郡衙阵营,不会这么早就对他行商陈家下手。
而彼时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以他求稳的性子,也就大概率会作壁上观,借着贼曹掾之职的便利继续积累实力。
即便说以后,还可能会因为某种绕不过去的利益冲突与熊氏操戈相向,也会大概率会用一种比较平和,展示肌肉、摄取利益。
消瘦老者的脸上,刚刚浮起懊悔之色,就又听到陈胜说道:“可你不会应承的,你若会应承,那你不是熊完了!”
消瘦老者一愣,而后就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拍着大腿大笑道:“极是极是,孤若会应承此事,孤便不再是孤,哈哈……”
“噗哧。”
锐取剑落下,狂笑声戛然而止,斗大的头颅“咚”的一声滚落到地面上,弹了几下后,顺着矮几前的台阶“咚”、“咚”、“咚”的滚落到堂下。
适时。
陈守领兵押着二人入堂内,远远的望见了堂上喷血的无头尸首,以及堂下滴溜溜滚落的人头,错愕道:“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陈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道:“不杀了,难不成留着过年吗……这二位是?”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被押着的二人之一拼命的摇着长发散乱的头颅惨嚎道:“大郎,我是你刘叔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陈胜不悦的拧眉。
惨嚎的那人见状,瞬间收了惨嚎,直挺挺的弯腰道:“下官刘业,拜见公子胜!”
他被反绑着双手,没法儿作揖,只能这样行礼。
他算是看出来,行商陈家,是这崽子拿主意!
连陈守这个大傻子,都听他儿子的!
另一旁的赤甲中年汉子,梗着脖子,看也不看陈胜一眼。
陈胜定定的注视了二人几息,忽然笑道:“原来是刘郡丞刘大人啊,阿爹,你与刘大人不是多年的好友吗?怎能这般对待刘大人,还不快快为他松绑!”
陈守撇了撇嘴,随手从身旁的一名自家兄弟腰间抽出腰刀,割断了绑着刘业的麻绳。
陈胜再看向另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汉子,笑吟吟的说道:“至于这位,应该就是周郡尉周大人了吧,久闻不如一见,周大人果真是条铁打的汉子,嗯,我这人打小就最是崇拜好汉,最是见不得好汉受屈辱,既周大人宁可死都不肯给我行商陈家一个好脸儿,那咱们就成全周大人的一腔赤胆忠心吧……叉出去,砍了!”
“喏!”
几名陈家叔伯大声应喏,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押着中年汉子就往外走。
中年汉子见陈胜的态度不似作伪,再一瞅台阶上那颗血糊糊的头颅,心头那点气节登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张开嘴,想要求饶,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心下一急,索性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一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周围的众人直接就看呆了……妙啊!
就在他跪地的瞬间。
华丽的系统面板再一次主动自陈胜眼底弹出,面板背景的山川日月图案再一次闪耀起土黄色的光芒。
但相比先前斩杀英布那一次直接令天赋升级的大动静儿,这一次的土黄色光芒来得快,就像是后劲不足一样闪耀了两三息,就熄灭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系统面板上的各项数值也都没有任何变化!
是任何变化都没有!
周章?
陈胜心下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道不应该啊!
他方才亲手斩杀熊完,冲得就是让自己的系统再度升级的目的去的……虽然他也不记得这个熊完,在他前世的历史上有何成就,但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是某一任楚王才对!
但事实上,斩杀熊完,并未给他的系统面板带来任何异象。
他只能归结于,“楚王熊完”与“张楚王陈胜”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亦或者说,熊完乃是早就该死的人。
可这个周章……
陈胜对他也没有半分印象,可看这个阵势,他应该也是曾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人!
而且,大概率是与“张楚王陈胜”有关联的人。
因为周章这只是投降,而不是被他斩杀。
难不成……
此人也与吴广一样,乃是“张楚王陈胜”的部将之一?
陈胜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毕竟,“张楚王陈胜”,乃是以陈县为都,手下招募的将领,多是陈县豪杰。
不过历史是历史。
眼下是眼下。
被历史补过很多次课的人,早就不再对自己记忆中的历史深信不疑了。
“周大人,可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陈胜收起系统面板,笑呵呵的轻声道。
还保持着以头抢地的周章瓮声瓮气的回道:“败将乃是真心归降大公子,败将不委屈!”
“很好!”
陈胜一挥手道:“阿爹,带着周大人,去收拢从李氏族地赶回来的千五郡兵,但有作乱者,杀无赦!”
陈守无语的瞅着了一眼上方挥斥方遒的陈胜,一言不发的上前一把提起还跪在地上的周章,转身就往外走。
陈胜“嘿嘿”一笑,目光看向刘业:“刘大人,我有件要事要拜托您!”
刘业闻言,慌忙作揖道:“大公子但有所命,下官无所不从!”
“很好!”
陈胜满意点头,说道:“那就行刘大人,代我走一趟李氏,请李公即刻来郡衙议事!”
高高的撅着屁股,保持作揖姿势的刘业,既不敢应声,也不敢拒绝。
那这么继续揖在原地。
陈胜微微一条眉梢,话音一沉:“怎么?刘大人刚才说的‘无所不从’,难道是骗我的吗?”
刘业慌忙回道:“回……禀大公子,非是下官推脱,只是县内乱象未平,李公恐不会以身涉险。”
他说得很委婉。
直白点说,就是:你们这些杀官造反的人在陈县,谁会蠢到送上门来给你杀啊?
“哦,刘大人多虑了!”
陈胜展眉一笑,话音一下子就轻快了许多:“你只消带着这颗勾结太平道的叛逆头颅前去,李公会来的……”
他走下台阶,弯腰捧起熊完怒目圆睁的死人头,像是移交什么珍宝一样的珍而重之的交到刘业的手中。
刘业瑟瑟发抖的捧着人头,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敢吐出一个“不”字儿。
他现在不担心李公来不来的问题了。
他担心自己回不回来的问题了。
带着这颗人头上门请人。
那他娘不是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