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金斗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吟道:“八只牛来坐天下,木猴只余三十九;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
“这‘八只牛来坐天下’,我倒是能解得,八牛既是朱也,言语朱明天下。只是这剩下三句解不得,第二句应该是时节,第三句应该是说真龙所在或者真龙出现的时机,第四句或为凑数。”陈金斗有点讷讷说道。
只是陈金斗只顾显摆,没有看到,当他读到第三句的时候,旁边李际遇面色一动,当他读到第四句的时候,马道长和任辰倒是似有所悟。
只是所有人没有看到,张顺听到“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的时候面色难看至极。
别人不知道,张顺来自后世还能不知道吗?将来李自成入京,崇祯自缢,然后李自成兵败一片石,顿时中华大地一片浩劫血腥。不由心想:孩儿者子也,十八孩子正是一个“李”字。
自己现在生于斯长于斯,既逢其时,当为天下做些什么。或许自己应当投靠李自成,提醒他东北方向的威胁。至于建州,逆贼也,沾满血腥,也敢称真龙!
第7章何人称雄
且说在座各人神色各异,任辰只见其“龙”,李际遇只见其“李”,张鼎只见其“张”,马道长只见其“顺”。只有申靖邦懵懵懂懂,不解其意;只有张顺气郁于胸心忧天下,哪怕平时习惯不动声色,他这次也破了功。
原来这张鼎听到“有人带长弓”时,解出一个张字来,李际遇听到“十八孩儿入京城”,解出一个李字来,各自觉得自己当有所应。
而那任辰听到“方知顺天有真龙”的时候,心想:天干地支之中,壬辰便是龙也,壬辰与任辰同音,最后两句应解为:有十八个小将攻破了京师,大家才知道顺天府有我任辰这个真龙天子。
于是任辰便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诗歌应当着落在天干地支上面来解。”
“天干地支?可是纪年?这诗歌里哪里有纪年?八只牛,这牛年?哦,这个不用解了,已经解出来了。那么木猴吗?甲为木,申为猴,这是甲申年?”陈金斗惊讶地说道。
众人听了一愣,纷纷称赞任庄主解得对,只把任庄主憋的心里难受:哎呦,你们就没人能解一下龙字吗?这甲申年是什么鬼?
张顺一听,心中大骇。他虽然不懂什么天干地支,奈何他记得上一世有个人写了篇文章,叫做《甲申三百年祭》,好像是祭祀明朝的。张顺不知道明朝到底是哪一年灭亡的,但是正好知道这个“甲申”。本来他作为唯物主义者,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敬而远之。这时候也不由产生了动摇。
这诗歌既预言到李自成,又预言到甲申,难道天下的命运真的不能改变了吗?
想到这里,张顺心中不甘,问道:“照你们这么解,那真龙岂不是也是年份了?”
“也对,这也不是不可能。龙年有甲辰、丙辰、戊辰、庚辰、壬辰……”陈金斗骇然回头望去,“任庄主!您这是?”
“啊?凑巧凑巧!鄙人可不是什么真龙天子,慎言慎言呐!”任庄主矜持地说道。
马道长听了哂然一笑,面露不屑,心想:刚才解完甲申,我就想起壬辰了。这么冷门的解法,硬凑而已。命中没有莫强求,也不怕自家身死家破!
张顺听了心里一乐,心想:还有如此解法,这么说这种谶纬之词,基本是谁都可以往自己身上凑了。
张顺只道这十八孩子正是“李”字,却不知道,原来世界中,清军入关后,六岁顺治即位称帝,共在位一十八载,也正是应了这十八孩儿之说。而那张献忠起兵之时,正是聚集了家乡十八寨农民起兵,若是应这局“十八孩儿”也能说得过去。甚至后面的李定国、孙可望、郑成功差不多也能靠得上,暂且不提。
只是好巧不巧的,这时候陈金斗瞥见了马道长的神情。他心中一动:“这牛鼻子老道看着有些道行,或许解出来什么东西为未可知。回头我且追问一番。”
且说几个人宴席上宾主尽欢,高兴而散,各自休息。唯有那陈金斗心中有事儿,偷偷溜到那马道长房间。
“不知阁下为何而来?”马道长正要歇息,也只能强打精神应付道。
“我看道长心思,似与我等不同。不知对这些诗歌谶纬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马道长虽然有些鄙视他猥猥琐琐一副小人模样,但是觉得在座的其他人却是豪杰,便有心通过他传话,便答道:“真龙是谁,吾早已知之矣,今日不过验证一二而已。”
“你是说任庄主?”陈金斗奇怪地问道。
“非也非也!有人带长弓,张也,解张姓灭明;三百单八者,顺也,解新朝开国帝王名讳也。”
“你是说真命天子是一个叫张顺的?可是这与我梦中天书对不上呀?”
“你还记得最后一句吗?方知顺天有真龙,这顺天可不是指京师的顺天府,而是指这个‘张顺’的天下。”
“那‘十八孩儿入京城’又作何解释呢?”
“或者其手下大将姓李,先行攻破了京城,或者他第十八个儿子进入了京师,甚至可能其他为王前驱者先攻破了京师也不一定。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真龙是谁,跟着做个从龙之功,即使有所困厄,也能逢凶化吉。”马道长意味深长的说。
“这……茫茫人海,叫张顺者不计其数,何以知之?”陈金斗有点挠头地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你是说那李三?没见到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啊?”陈金斗惊疑不定道。
“头顶伏羲骨,眼生重瞳目,如何不异于常人?”马道长咄咄逼人道。
“啊?今晚月暗,未能细看也。原来如此,此言竟应于此!”陈金斗喃喃自语道。
“哦?尚有何谶纬之语?”马道长也有些惊讶了。
“原天书有语:尧火烬,舜土生;土克水,复生金!我一直不解其意,这么看来朱明据尧之德属火,张氏据舜之德属土,正当代明也。至于水、金之语,或为其百千年之后的谶纬之言,暂不必查之。”
“竟有此语?此天意使我二人辅之也!你可愿意随我拜见主公?”两厢谶纬之言对照,严丝合缝,马道长此时也不仅拜服,这张顺果然天命在身。
“暂且不必,我听你方才说,主公麾下或有李姓大将攻破京师也。此地却有一人有大将之才,便是宴席上那李际遇是也。其人不似任庄主豪强出身,本是那唐庄农民,却颇有武力威望,素来结交豪杰矿徒,其志不小。待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他拜于主公麾下,一作见面之礼也。”陈金斗人长得猥琐点,却也有些志气。
马道长也不由得高看他几分,说道:“如此甚好,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又是最早从龙之人,理当相互扶持,多多走动。”
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结党营私那一套都先开始玩上了。
却说第二日,李总旗和钱夫子才把粮食转移到牛车之上,只是一宿未睡,不得上路,众人又在任庄主府中打扰一晚。任庄主只道自己天命在身,更加热情笼络众人,一副礼贤下士模样。
而那陈金斗和马道长试图拉几个人投献主公,也刻意和其他人亲近亲近。这李际遇和张鼎各自见众人如此热情,均觉得自己或非常人也。
除去张顺本人安稳依旧,其他三人各有误解,分别更加卖力,只把氛围弄得热烈非常。这事儿弄得其他人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晚上,陈金斗又私下去见李际遇,李际遇才幡然醒悟:这厮不是要投靠自己,反倒是来劝自己投献他人,顿时,一时间恼羞成怒,将陈金斗赶出了房间。
再到第三日,众人不便再留宿,便辞别了任庄主,各自回去。正好李际遇家在登封县唐庄,和众人顺路。
李际遇本待自行离去,奈何陈金斗趁机说道:“我这两日正想去李兄弟家中做客,我们且顺路前往。”李际遇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拒绝,只能无奈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