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真正受过完整教育的专业,正是他前世从事的建筑行业。
建筑行业是一个管理粗糙,从业人员素质低下,而又对工期、质量要求较高的行业。
张顺前世在经济的压力下,自然是绞尽一切脑汁提升工作效率。
当然,在建筑行业提升工作效率最笨的方法就是所谓的“泰勒工作法”。
定额、定量、定期完成任务,听起来十分美好,但是对工序复杂的建筑行业来说,根本不适用。
而最适用的方法是什么?
自然是编制包括施工人员、材料准备,施工现场平面图、施工进度表在内的施工方案。
一个好的施工方案省时省力,并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一个糟糕的施工方案,费时费力,并且只能通过加班加点,才能勉强甚至完不成任务。
张顺作为多年从业人员,对此深有体会。
然而,就是这种粗劣的管理办法,被张顺移植到这个时代的军队组织、建设和作战中,竟然无往而不利,真是出乎张顺意料之外。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张顺看来,义军的一次次作战行动,其实就是一个个项目的施工。
每次在作战之前,他经常先做一个作战“施工方案”,以求万无一失。
其中在这一场关系到天下命运的大决战中,张顺不但制定了大量“施工方案”,而且还针对专门的节点做了“细化方案”和“应急预案”。
其中营中设置应急机动部队和备战队,就是张顺“应急预案”的一部分。
而义军数万人马的安营扎寨,则是张顺“细化方案”的一部分。
张顺为此亲自作图,并多次和麾下幕僚、将领推演敌人的进攻方略,力求万无一失。
那洪太虽然也是沙场宿将,往日行军、扎营也不过是在传统兵书基础上增增补补,哪有张顺这般专业?
毕竟张顺这营地乃是专门按照实际情况和作战需要,殚精竭虑专门设计的一整套防御方案。
“不过,此营地虽然极具其巧,却有一处缺陷,不知先生发现了没有?”洪太深通欲抑先扬的道理,不由开口笑道。
“奴……奴才实在没看出其中破绽!”那范文程深知洪太习性,这个时候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得说不知道。
“自曝其方位,我当一炮击之。”洪太闻言不由指着义军中央火光明亮之处道,“待‘顺贼’一死,其势力自然分崩离析,不足畏惧。”
“陛下圣明!”范文程闻言连忙恭维道。
你当他没有看出来吗?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只是如今义军营地距离西八里堡两里有余,而后金的“乌真超哈”和“三顺王”的红夷大炮又没有赶到,如何够得着这“顺酋”?
其实张顺也是仗着后金红夷大炮不在,这才敢故意暴露中军大帐所在,以安定人心。
那洪太如何不知?
他心知那范文程也口服而心不服,不由笑道:“范先生莫道我军中无有红衣大炮,其实我军在攻占保安之时已经缴获了数门。”
“奈何这炮颇为沉重,又无炮车运输,这才耽搁了这许久。”
“朕早已经命令士卒日夜打造,又挑选牛马六十匹一并送来。”
“其中三千六百斤一位,两千斤一位,五百斤三位,俱已送到堡中,今夜先生且看我如何杀其首,破其军!”
随着洪太一声令下,那范文程往下一看,隐隐约约只见几十匹牲口正拖拽着一物,艰难的向外行去。
更有许多人马,借着夜色掩护,蹑手蹑脚向义军营地摸去。
“殿下,这……这可真是出人意料!”范文程不由惊讶地望着洪太道。
“哈哈,朕憋屈了这许久,也该吐气扬眉了……”洪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想起“顺贼”火炮犀利,生怕暴露了方位,只得又捏着嗓子放低了声音。
且不说那洪太居然如何滑稽,且说张顺端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战斗。
幕僚徐子渊正把源源不断的情报汇报与他:“张如靖营已经稳固,全营披挂完毕,随时等待命令出击。李国樑营因为新建,骤然遭袭,出现了混乱和溃败,幸而被罗尚文营抵住,建奴不得寸进……”
“轰!”还未等他汇报完毕,突然一声巨响,顿时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不好,建奴有大炮!”徐子渊大吃一惊,连忙扯着张顺道,“殿下,殿下快走!”
“急什么?有炮就有炮呗,还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不意张顺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继续,你继续向本王汇报!”
“殿下,如今中军大帐灯火辉煌,这建奴大炮明显冲着您而来……”那徐子渊还道张顺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提醒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王倒要看看建奴这红夷大炮能奈我何!”不意张顺十分固执,竟然开口拒绝道。
原来这张顺听到后金炮声以后,顿时也吓了一大跳。
不过,好在他早已经听过姜瓖的弟弟姜瑄得知后金“乌真超哈”和“三顺王”的红夷大炮俱在密云。
密云据此三百二十余里,即便那“乌真超哈”和“三顺王”不吃不喝,日夜兼行,三日功夫也不可能赶到这里。
既然如此,那后金所用红夷大炮,要么是以小口径火炮倍装火药冒充,要么就是不知从哪里缴获的明军守城炮。
依照这个时代火炮的远距离精确度,莫说是三五门,就是七八门又能如何?
若想拿这玩意儿狙击自己,无异于火箭弹打蚊子,击中的几率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近乎为零。
张顺要真是被这玩意儿给砸死了,那真是命中注定,根本不用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