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论这两人彪悍还是儒雅,骨子里都有着辽东军民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
“都坐吧!”黄得功示意了一下,率先开口道,“鞑子是什么德性,想必大家都深有体会,就不用本将多说了!”
“这个时候,大家也不要藏着掖着,守住辽阳城,才能奢言其他。”
“本将手底下虽然只有一营人马,不过援军马上就到了。只要咱们守住辽阳城数日,便是大功一件!”
黄得功话音刚落,李延庚连忙接口道:“将军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李家手底下还有八百精兵,我一个不少的献出来!”
“当初吾父误信小人之言,以至于助纣为虐,为此吾父心中常不自安。”
“常言道:父债子还。如今既然还债的时候到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当仁不让!”
“好,李兄说的好!”李延庚话音刚落,崔明不由开口接话道,“鞑子残暴不仁,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我们崔家凡二十一口,死于鞑子手中。我们阖家上下都记着呢,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既得舜王义兵相助,我崔家派来兵丁四百六十七员名,俱听将军调遣!”
那韩轩见大家都表了态,不由连忙接话道:“我韩家虽然不如李崔二家,却也有嫡支一十八口死于鞑子手中。”
“我们韩家抽调了全部家底,派来三百七十三员名,俱听将军调遣!”
“好,都是好汉子!”黄得功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只是这辽阳城大,难以面面俱到,还请三位征调城中丁壮协助守城。”
“其中李壮士驻守北面和西面,崔壮士驻守东面,韩壮士驻守南面,本将居中,带领主力随时支援,诸位以为如何?”
“正当如此,我等愿听将军号令!”李延庚、崔明和韩轩三人闻言,不由纷纷拜道。
四人计较已定,黄得功正要分享一些情报。
不意这时,韩轩率先开口道:“将军,自古守城,祸多起于内,而非起于外。”
“而自鞑虏兴兵以来,犹善此法。此辽沈广宁之失也。”
“将军若想固守此城,请诛城中祝氏、王氏、段氏等数家通鞑者,然后可守!”
原来明廷曾在这辽阳城中,分别设置了定辽中卫、定辽左卫、定辽前卫、定辽后卫四卫。
而由这四卫出身的卫所将领,则是辽阳势家的主要源头。
比如韩氏出身于定辽中卫,而崔氏则出身于位于凤凰城的定辽右卫,已经投降老奴的祝家出身于定辽前卫,王氏、段氏等族出身于定辽左卫和定辽后卫。
“这……这几家实力如何?”黄得功闻言不由面露为难之色。
这倒不是他不想对祝、王、段等势家动手,而是担心其实力过盛,弄巧成拙。
但看这崔、韩两家,各拥三五百兵丁,如果祝、王、段等家亦是如此,这三家怕不是有千余之数。
虽然对黄得功来说,他手底下三五千人马对这千余兵丁具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怎样在城外硕讬部军事威胁下,干净利索的解决这些人,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祝、王、段三家之中,以祝家最强,其手中共有三四百精锐。”李延庚闻言连忙开口道。
“幸已随祝世昌降鞑,如今不在城中。其余王、段等家不过个拥百几十人,皆不足道也!”
“为何这几家实力如此孱弱?”黄得功闻言一愣,大出他意料之外,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那崔明和韩轩不由相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略有几分尴尬的解释道。
“将军本是辽东卫所出身,如何不知这制度早已经败坏。”
“其屯田沦为各级官吏私业,其旗下军士沦为将领奴仆。”
“若是还有几分心气儿者,还恩养了三五百家丁;想安享富贵者,早已经刀枪入库、放马南山……”
黄得功一听此言,顿时反应了过来。
明太祖精心设计的卫所屯田制度,如今几乎败坏殆尽,卫所下军士和屯田早已经被瓜分一空。
纯以经济论之,养兵养卒,本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大片的良田要分给大头兵,一个个健壮的劳动力,天天要进行训练,执行军事任务,“浪费严重”。
故而很快明朝的官吏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大肆侵占屯田,奴役士卒。
屯田和士卒是卫所制的根基所在,一旦卫所制崩坏,那么明军的战斗力下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展起来的辽东势族也发生了分化。
像李家、韩家、祝家和崔家这样的,通过侵吞屯田,恩养家丁,最终进化为军功地主。
而像王氏、段氏之流,几乎完全放弃了在军事上有所作为的家族,则进化为经济地主。
单纯从经济利益角度来说,经济地主确实要比军功地主的生产效率要高,但是从战争角度来说,情况则相反。
“好,那这样!”黄得功知道了,祝、王、段等家虚实以后,不由提议道。
“一会儿你们帮我递一个请帖,请祝、王、段等家家主前来议事,我给他们来一个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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