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三翁走到周钧面前,先是行了一礼,接着小声问道:“小老儿听说,二郎作了那菽油炒菜之法?”
周钧见屈三翁面色严肃,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只点头称是。
屈三翁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二郎糊涂啊,此等秘法,岂可如坊市路货,众人观之?”
周钧有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炒菜和菽油都是大唐已有的东西,将两样事物结合起来,算是哪门子『秘法』?
屈三翁见周钧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着急的说道:“凭那菽油炒菜之法,倘若在坊市中开肆,用不着数月,这长安城里的酒楼食肆,怕是生意都要落底,东家都要改行。”
“二郎,此事甚大,不可不察啊!”
画月看向周钧,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屈三翁又说道:“小老儿已让朝礼、朝义封住了膳房,不许任何人入内窥视。还令春娘将那菽油藏匿,以防有人偷取。”
对于屈三翁的谨慎之举,周钧哭笑不得,炒个菜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屈三翁的话还没说完:“小老儿还听春娘说了,二郎炒菜之时,还有暖锅、滚油、烹炸、翻食、火焚、徙柴、番料等等诸多秘法,这些可是不传之秘,万万不能被人看了去。”
“往后,膳房再炒菜,需得有人看住,禁止外人靠近才是。”
见周钧面露沉思,画月也跟着说道:“今日你炒菜的时候,我也在场,粗略数了数,从开灶到盛菜,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十六道工序,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没那么复杂』。”
有那么多工序吗?
前世在警校里,每逢周末没事做的时候,周钧就会开小灶给自己加餐,那时候倒是觉得炒菜也挺简单,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什么技术含量。
但是,看画月和屈三翁如此紧张,周钧自己也有些吃不准了。
屈三翁说道:“屈家上下,都受了二郎的大恩,有些周细之处,二郎或许并未察觉,但小老儿总要帮衬思虑些才是。”
“就如这菽油炒菜之法,无论是菽油还是工序,都是了不得的膳炊技艺。”
“刚才起那第二锅的时候,围观者之中,所幸只有主家的仆从,没瞧见外来的工匠。”
“倘若有外请的工匠混入膳房,见了那炒菜之法,再无意间说将出去,又被有心人听到,那岂不就坏了事?”
画月在一旁想了想,对屈三翁说道:“今后膳房炒菜,禁止外人入内,这自是应该。但还有一点,那菽油用量极大,膳房里的那点存货,怕是几天之内就要见底。”
“菽油耗尽之日,必得去油坊下单采购。”
“那菽油本就是药油,平日里只有药店才会购进。倘若我们三番五次大单订购,必会引得他人注意,久而久之,极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
屈三翁听了画月的话,眉头皱成了川字。
将手伏在身后,屈三翁来回走了几圈,突然眼睛一亮,对众人说道:“适才玉萍娘子来了膳房,催了几次肚丝,可见主家也颇喜这炒菜。”
“既然主家也喜欢这炒菜,不如和主家商量,借这别苑的一隅,建一座榨油坊如何?”
周钧听见这话,愣在了原地:“在这里建一座榨油坊?”
屈三翁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庞府上下天天都有炒菜可食,二郎也不用担心技艺外泄。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周钧有点懵,不过就是炒了个菜,就要在别苑附近盖一座榨油坊?
周钧想了会儿,又问道:“榨油坊盖在哪里?谁会榨油?”
屈三翁伸手朝东边指去:“别苑的东边,就是灞河,水流湍急,地势平坦,最适合修筑一座水力榨油坊。”
“至于坊工,小老儿在浮萍舍中聚居的时候,结识了一户来自泾阳的流民,他家中原本正是开油坊的。”
周钧摇头说道:“不过就是吃个炒菜,既要大兴土木,又要招纳坊工,这么大费周折,庞公想必是不会同意的。”
半刻钟后,周钧和屈三翁一起来到了庞公的面前。
庞公一边听着屈三翁的请求,一边就着蒸饼在吃那第二盘肚丝。
周钧侍在一旁,听那屈三翁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却发现庞公面无波澜。
就在周钧笃定,此事无望的时候,庞公突然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只说了八个字:“甚合我意,速速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