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袭安被大太太喊去一进打麻将,四人凑了一桌,其他两人显是来这里玩惯了的,对袭安客气的笑笑,“哗啦啦”的开始洗牌。
当时的火油钻和粉红钻,都是有价无市,袭安却只见她们每人手指上都戴了枚硕大的钻戒。正自猜测她们的身份,杨艺媛指了穿锦蓝高领旗袍的女人,对她道:“这是史太太,史社长,袭安还记得伐?”袭安脑子一转,想起应该就是《申报》的史社长了,嘴边温柔一笑,道:“哪能不记得,上次的事情,多亏了史社长帮忙。”
那史太太摆摆手:“季太太这个人没劲,好好的打牌,倒说起这个。”她利索地出牌,又道:“人哪,凡事想开了好,赵小姐以后的路还长着哪。”
袭安明白她是安慰自己的意思,虽只是场面话,心里倒依然还是一暖,看过去的目光就带了几分真诚的谢意,杨艺媛的声音又响起,道:“这个呀可要隆重介绍一下,大上海的‘红玫瑰’,德才皆备的,啥人不晓得?可平白便宜了我们阿智。”
杨艺媛嘴里的阿智是季泽宇手下的银行经理曹智,相仿年纪,倒已经有了四、五房姨太太。“红玫瑰”唱红了上海滩,他动作倒快,早早抢了回去。
袭安看过去,她的脸模子自然是极好的,细细的一对眉,开了鲜红的口,嬉笑道:“哪里来的德才皆备?季太太别让赵小姐看我笑话了——说‘才’哪里比得上后面那个?这‘德’嘛,我一直以为季太太是第一的,但现在可被季小姐抢了啰。”她说的肆意,竟隐隐有了杨艺媛嫉恨清瑞和嘲笑季家的意思。杨艺媛面上一僵,颇有些不满。史太太见状忙出来圆场,拿细细的指尖去戳红玫瑰的脑门:“撕不烂你的碎嘴,不晓得季先生正为季小姐的事烦心呐?”
红玫瑰自知失言,尴尬一笑:“好了嘛,又不是不晓得我这张嘴贱。”
袭安轻笑,手指在牌面上一一扫过,目光有意无意朝杨艺媛看,终了定在一张牌上面:“这‘才’嘛,上海滩上实在是多如牛毛的,但是季小姐这次的事情,往大了说,还不是季家的人有风骨?”她说着又笑,掩嘴道:“都说季先生在房间里是极愿意听季太太的话的,季太太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帮小姑子一把?——白皮。”
杨艺媛闻言眉眼已经开了,等见袭安把牌打出来,更是欢喜。喊了声“糊”,又去拍袭安的手。袭安有些懊恼道:“我这是什么猪脑子,竟叫你清一色了!”
史太太也把牌一推:“运道来了真是什么也挡不住,伊真是嘴甜手更甜!”她似有夸袭安的意思,袭安却朝她淡淡一抿嘴:“比起这打牌,我倒更有兴趣听曹太太露露嗓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啰。”
她这前后一番话哄了季太太又甜了红玫瑰的心,她只是个五房,怎么也轮不到曹太太这个称呼的,心里欢喜,嘴里立刻便道:“这有什么难的,哪天有空就往我那坐坐去,我单给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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