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安敢直视公主!”
倪妮垂下眼,被推着踉跄跪在地上,“咚”的一声疼得她眼眶发红。
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李仕曲不会保她,女主看来也不想用她来安抚驸马并换取他的愧疚和忠心。
果然,在女官喝问她“是不是勾引驸马”时,李仕曲没有出声,倪妮被坐实了勾引驸马的罪名。
无法抬头,倪妮也无须再看,也就没有看到,女主眼底滑过的凝重。
不错,公主府全在她掌控之下,驸马和丫鬟什么时候有了首尾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是没时间没精力来收拾他们而已。
本来驸马展示出来的才华让她稍稍改观,一个丫头而已,赏给他以示不计较和恩宠重用就罢了。
谁知今天一试,驸马倒是比预想的更无情和有决断!
是一把好刀。
公主给了女官一个眼神,女官的声音惊雷般响起,
“来人!把这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公主!”
李仕曲的声音在倪妮抬头前冲出,他胸膛有些起浮,却在公主看过来时,还能端着副温润君子的气度,缓声继续,
“太后诞辰在即,不宜见血,不如,就将……她发卖出去吧。”
倪妮被架起带离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一主一臣,泾渭分明,相谈甚欢。
女主提起新的话题,在用她的方式,向驸马表示,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李仕曲的从容淡定,在回到院子里时就消失了。
他先是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感知到自己的焦躁不安,试图拿起书平复,不过一会儿就丢下了,唤了人进来问话,
“榕溪可有回来拿东西?”
“府里的东西是不能带走的,她被带回来换回了以前的东西。”
“已经出府了吗?”
“是。”
李仕曲脸上有片刻的空白,然后突然站起来,从屋里翻出装月银的盒子,全塞在回话的小厮怀里,
“这个给你,你去找她,给她买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再给她……随便你给她多少,剩下的你都拿着。再给牙人一些,叫给她找个好人家。”
下人没有异议地出去了,却先去的公主前院。
李仕曲坐在屋里,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周围也空荡荡的的。
他呆坐了很久,才长吁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会习惯的,会好的。
可他没有做到,反而越来越心神不宁,会屋里屋外叫她的名字、找她的身影……
榕溪是他家乡的名字,是他进公主府后,唯一与故乡关联的亲近,可现在,他把她也丢了。
……
西北边境,寒风凛冽,风沙漫天,民风也剽悍大气。
酒楼里坐客满盈,小二嘹亮的跑堂声,天南地北来往客旅雄厚的畅侃声,也不乏江湖侠客一柄剑、蓑衣斗笠的孤傲静坐身影,甚至有身姿曼妙、笑声飒爽的明ya艳女子。
这里民风开放,就算风沙扑面、无一人能养得细皮嫩肉,可男男女女眉眼里的大气阔朗、自信飞扬,甚或桀骜不驯,都是京城里所难寻的。
倪妮如往常一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也在这里小酌几杯。
当日她被发卖后,就被善仁堂的人买了去,这是她结下的一个善缘,也是有心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在京城总堂待了近两年,借西北开分堂的契机,倪妮跟了过来,五年多的经验能力积累,她现在已是西北善仁堂的总管事。
“你们可知正隆五十六年的探花郎?”
有从北方过来的商旅神秘开口。
倪妮愣了一下,正隆五十六年,就是先帝崩逝前最后一次恩科,而探花郎,就是李仕曲。
在有人应和解释了之后,那人才接着道,“探花郎一介寒门士子,得圣主恩宠才尚得大公主,可你们知他干了什么吗?!”
倪妮眼里满含复杂,时隔多年,再闻故人消息,竟是噩耗吗?
果然,同小说一样,驸马爷被公主当着天下人休弃,更惨的,是除了小说说他奸淫丫鬟、荒淫无耻外,还罗列了十多项官场罪名……
这一世,李仕曲爬到了京城正二品官员。
倪妮不知道李仕曲有没有为这一路追名逐利而后悔过,可当她听到商旅说他被斩首前,大声呼喊着“榕溪!把榕溪还给我”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他们都在讨论李仕曲最后呼喊故乡的用意,而知榕溪还代表着另一层含义的倪妮也不知道,他是在喊她,还是它,还是他的初心。
人,太复杂了。
一片阴影挡住光线,有粗砺的指腹划过她的眼底,
“这是怎么哭了?想家了?那就赶紧嫁给我,我带你回家!”
在一片哄笑声中,倪妮打开来人的手,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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