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许言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而轻快,这让许诺豁然开朗的心情里,多了份温柔的喜悦。
中药应该还是有效果的,她身体浮肿的进程似乎有所减慢——这该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许诺轻笑着,打开电脑做B市两日游的线路图——一天是市内古迹和现代科技性的体验、一天是边界关外风光的感受,由内而外体验这个城市的前世和今生。
…………
“我已到,等你来。”
六点三十分,顾子夕的信息发了过来。
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而许诺与他的约会,从第一次起,似乎总是在迟到——就如他们的爱情一样,她也是迟到的那一个。
而这一次,至少分手的约会,她不会再迟到了吧。
许诺敛眸微微的笑了,转头看向黄昏中带着瑰色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从电脑边平静的站了起来,在休闲毛衣外,套上中长的羽绒服,然后围上一条长长的绒质围巾,感觉特别的温暖。
街角的咖啡吧,是个很有怀旧风味的地方:墙壁上挂有各种黑白照片、遍布店内各个角落的老物件,什么青花瓷碗、老式电视机、手工木床等等,低调的气质中,显出浓郁的怀旧情结。置身其中,便有种强烈的时光倒转的错觉!
眯起眼往里看去,顾子夕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那线条分明的五官藏在盘旋缭绕的烟雾后面,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小姐,有订座吗?”服务员原以为许诺是来找人的,却见她站在门口半天也不往里走,便走过来礼貌的问道。
“哦,我找人,在那里!”许诺这才回过神来,向服务员点了点头,朝里面走去。
“嗨,我来了。”许诺定定的站在顾子夕的面前,淡淡的烟圈里,是她柔润的笑脸——沉静中,美得让人惊艳。
“我们的约会,你唯一没有迟到的一次。”顾子夕伸手按熄了手中的烟,低沉的声音里有些沉郁的沮丧,仍是站起来,绅士的替她拉开了椅子。
“还没对你说恭喜,恭喜你蝉联Y视的标王。”许诺脱了外衣坐了下来,看着他沉静的说道。
“非得用这样生疏的语气,才能显出你的冷静和决心吗?”顾子夕直直的看着她,淡然说道。
“那你觉得,我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问候,才是适合的呢?”许诺敛下眸子,语气淡然而无奈。
“我约你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顾子夕轻叹了口气,招手叫来服务员:“吃点儿什么?还是我帮你点好。”
“一份中份的水果沙拉,外加一杯卡布奇诺。”许诺看着服务员说道。
“加一份酱烧鹅肝。”顾子夕皱了皱眉头,点完后对她说道:“还是要适当吃些主食。”
“只是不知道会聊多久,所以没敢点。”许诺点了点头,看着水杯里冒出的热气,轻声说道。
顾子夕的眸光微沉,看着她低低的说道:“我当然希望能够一直聊下去,你永不离开。”
许诺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却并没有接他的话。
“那年我去欧洲的计划,原本是一个月。后来因为出了产品事故,所以被扣在那边没办法回来。”顾子夕见她不语,便直接打开了话题。
“其实,我并没有想知道这些。”许诺低头轻声说道。
“那你就当听故事好了。”顾子夕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的说道:“从相爱的开始,我们都藏着这个共同的秘密,我不也承诺、你不敢期待。”
“到知道事实的后来,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也没有说过明白。无论如何,至少你得明白,你爱上的这个男人,还不是那么的差劲;你爱过的这个男人,他也是想好好爱你的。”
“至少证明,你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在看男人这上头,你可以自信。”
“嗯。”许诺轻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
六年前。
“子夕,这次要去多久?”艾蜜儿送顾子夕到门口,温柔的问道。
“一个月。”顾子夕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心里虽已做了决定,看着温柔的她仍有着淡淡的心疼。
“一个月啊,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她下一个排卵周期。”艾蜜儿不禁有些失神——亲手将自己的丈夫送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看着他每每回来身上带着激烈欢爱后的痕迹,她心里的苦和难受,他又懂几分。
而顾子夕听见她的说话,由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有些粗鲁的扯下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粗声说道:“我走了。”
“子夕……”艾蜜儿失措的踉跄了一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
欧洲的事情进展还算是顺利,他正给许诺挑礼物的时候,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有一批货的质量出了问题,海关不放行,而这个批次的货品,在之前已经出口过两个零担。
顾子夕向国内海关提交了出口证明后,却得到国内质检发过来内含有毒物质的样本和报告。
同时法领事这边,即刻限制了顾子夕的出入境自由,并限期召回产品,以免造成国际影响。
接着,不知名的消费者,侵害消费者权益为名起诉顾氏海外公司,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其间顾子夕一边疲于应付官司,一边将所有的产品下架,全面送往法国的质量机构做质检——几乎将法国大小所有的质检机构的产品成分质检表、对应着国际产品标准做了一一核对后,顾子夕知道自己的产品根本没有问题,官司到此才以胜诉告一段落。
而当他将这几十份报告寄回国内海关及质检处时,得到的结果是:公司送检的样品与出口的产品不一至;后寄的质检报告,才是送检产品的。
闹腾了一年的官司,顾氏海外业务几乎处于半停滞状态,为了不影响其它产品的正常销售,顾子夕又调了顾朝夕过来,办理公司业务折分运作,整个情况才稳定了下来。
待到整个局面稳定下来,顾子夕仔细分析,觉得事情不可能这样的巧合——因为国际标准比国内标准要严格,所以每批出口产品的生产、自检、送检,都有非常严格的程序,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乌龙事件。
顾子夕立即任命了顾朝夕为海外事业部总经理,自那以后,亲自负责海外业务。
…………
“这件事情我认为是顾东林搞的鬼。想把你拖在法国,让你鞭长莫及,国内的业务,他就可以直接插手来管。年末还能以业绩不好为由,将你赶下总裁的位置。”顾朝夕冷静的说道。
“若不是她给我打电话,我也不至于会这么忽略。”顾子夕脸色阴沉的说道。
“她不一定是要帮他,或许有她自己的目的。也正因为知道是顾东林的计,所以她知道后着是什么,所以才放心的任由事态的发展。”顾朝夕看着弟弟,若有所思的说道:“这边官司一了,那边就真相大白,若不是她在操作,时机怎能把握得这么好?”
“她的目的是?”顾子夕的心不禁微微一慌,下意识的想到那个叫樊迪的女孩。
“你走的一个月,樊迪查出成功怀孕。我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四个月了。”顾朝夕看着顾子夕,沉声说道:“预产期,就在这个月。”
…………
“我提前发做了。”许诺低声说道。
“是啊,我赶死赶活赶回来,你已经走了。”顾子夕看着她,脸上带着回忆的温暖。
“我当时就想,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心的,那样纠缠里的爱意,她都感觉不到的吗?”顾子夕温柔的看着她,不死心的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你?”
“不知道。”许诺瞥过头去不看他。
“果然是没有心的。”顾子夕不禁摇了摇头,看着她脸颊微红的模样,不禁又安静了下来,看着她半晌,才又说道:“我回来之后,看到梓诺已经快满月了。”
“后来也找过你,发现你的名字是假的、身份证是假的、学校资料也是假的。”说到这里,顾子夕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女人,你才多大,你居然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的退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言不知道我消失那么久去干什么了,后来知道了,眼睛都快哭瞎了。”说到自己的消失,许诺不禁低下头来:“她本来不想做换心手术的,自从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后,就很乖、很听话的配合了手术。”
“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次选择,它不仅让我有了钱,还让许言没有了放弃生命的理由。为了那一百万,她也得坚持着。”许诺努力的笑着,沉静的说道:“我有时候想,一个人一辈子,真的不能对得起所有的人。”
“我选择了对得起许言,就只能放弃儿子。”许诺半晌,才控制住有些激动的情绪,抬眼看着顾子夕,眼珠红红的,嘴角却仍带着笑意:“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失约的了。”
“好象说得自已挺大度一样。”顾子夕伸手去抚她的脸,却被她轻轻的闪了开去,当下只得无奈的说道:“我记得你后腰那里有一个指甲花瓣样的胎记,所以后来在两处的院子里都种了这种花儿。”
“这你都看到了。”许诺的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那处的胎记、那样昏暗的光线,其实真是很难看清楚的。
“嗯哼,除了你这张脸,画着大浓妆我看不清楚外……”顾子夕冷哼一声。
“好了,别说了。”许诺的心慌乱的一跳,翻转手掌看着自己掌心凌乱的伤痕,不知道是痛还是喜——让他那样痴迷着不肯正视感情的人,却也就是自己。
只是,他五年后遇到的正好是自己,若是另一个女子呢?他是不是也会决定放弃那十夜的记忆,回归到身边的爱情里?
许诺微眯着眼睛看着他,既便自己和自己较着劲儿,仍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为了一份感觉而枯守五年、为了一句承诺而放弃近在手边的爱情,仍让人感动。
“所以,对于蜜儿后来安排的女人,我才会轻易的失去了方寸。”顾子夕摇了摇头,看着许诺说道:“那几夜的晚归、身上的痕迹,我都以为是心里的那个你。”
“你后来、后来把她怎么样了?”许诺虽然听他隐约的提过,艾蜜儿找了个假的糊弄他——以他的个性,被人耍了,定然是要报回去的。
对艾蜜儿他是下不了手的,两处的气撒到一处,那个替代品怕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顾子夕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送到局子里去了。”
“你……”许诺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也太狠了,人家不过骗了你而已。”
“而已吗?”顾子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许诺想起自己那时候吃醋的样子,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心里一时间却是五味陈杂——在他面前,她其实连吃醋、连嫉妒,都很小心。
这段往事,顾子夕说说停停,差不多说了一个小时。
顾子夕似乎并没有相用这段往事将她留下的意思,只是告诉她——爱她,从相集的期初,就开始了。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许诺再次感觉到——他实在是个纯粹的商人,即便是分手,他也能提出对他有利的条件来。
“所以许诺,我这么个奸商,在漫无目标里等了你五年,你可不可以,也等我两年?”顾子夕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两年,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将你心里所有的顾虑都处理掉,可好?”
“顾子夕,我……”已经做好了断得干净、走得利落的决定,以为见面是一场好说好散的分手,谁知道他却是以进为退?
许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之后,看着他认真的说道:“顾子夕,很多东西是经不起约定的。”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约定吧,两年也好、三年也好,时间过后,或许我们就这样淡了、或许我们还能是朋友、也或许……”许诺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也或许,我们还能重新在一起。但是,你为一句承诺守了五年,以至于不敢面对一份新的爱情。何苦再用一个约定将自己锁住呢?”
看着顾子夕有些沉郁的点,许诺故作轻松的说道:“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吗?怕两年后我嫁人了?还是怕到时候我飞得太高,你追不上了?”
“许诺!”顾子夕皱眉看着她。
“顾子夕,我们都不要再挣扎了。”许诺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顾子夕轻声说道:“你有你要面对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责任放不下来,爱情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想象中的重要;所以,分开吧,我们对彼此都不再抱希望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失望。”
“顾子夕,我不想让自己难过;我也不想让自己总是陷于这样纠结的情绪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子夕定定的看着她,柔润的脸上是苦涩的笑意——和他在一起,她是真的很辛苦吧?
“我要走了,明天还有工作。”许诺伸手去拿放在椅背上的羽绒服,轻声说道。
“一起吧,我送你出去。”顾子夕伸手按住她的手,轻叹了口气,招手叫来服务员买了单后,将衣服拿在自己手里,与她一起慢慢往外走去。
…………
走到门口,帮她把外衣披上,看着她轻声说道:“一起走走?”
“好啊。”许诺抓着衣襟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色的大街上,两人的身影被街灯拉长,在远远的身后,合成一个影子——不分彼此。
…………
“以后还去看顾梓诺吗?”
“不去了,让他的环境更单纯一些。”
“恩……和莫里安,还是有合作?”
“算是吧,政府的一个项目,我正在争取。”
“以后有需要就告诉我,就当……是朋友也行,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了。”
“好。”
“许言的手术,钱方面有需要,千万记得要找我,算我借给你的,你不要干傻事。”
“怕我又把自己给卖了?”
“胡说八道。”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
“恩。”
“……”
“我到了,再见。”
“再见。”
…………
好吗
一句话就哽住了喉
城市当背景的海市蜃楼
我们像分隔成一整个宇宙
再见都化作乌有
我们说好决不放开相互牵的手
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
走到分岔的路口
你向左我向右
我们都倔强地不曾回头
我们说好就算分开一样做朋友
时间说我们从此不可能再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