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不给剖腹产是吗?”许诺低声问道。
“恩,我原本担心朝夕年龄大了,顺产会有危险,医生说没问题。”景阳点了点头。
“相信医生,她们经验很丰富。”许诺点了点头,听着产房里传来产妇们发作的痛苦喊声,下意识的看了顾梓诺一眼,低声问道:“顾梓诺,你确定要呆在这里等小宝宝出来吗?”
“是的。”顾梓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郑仪群一眼,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许诺勉强扯了扯嘴角,也不再说话,只是与顾子夕一起站在景阳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产房里的消息。
“顾梓诺,你过来。”顾子夕将大手伸向顾梓诺。
“爹地。”顾梓诺看了郑仪群一眼,从她腿上跳了下来,走到顾子夕的身边。
“害怕吗?这么多的哭声和叫喊声?”顾子夕蹲下来,看着他轻声问道。
“有点儿。”顾梓诺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做为男孩子,是不应该感到害怕的。
“让许诺带你去外面等?”顾子夕沉眸看着他,征求着他的意见。
顾梓诺快速的瞟了许诺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我带你出去。”顾子夕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知道他和许诺这两个月每周过来,与顾梓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默契与和谐,在郑仪群的三言两句里,怕是全都白废了。
只是,这种情况在暂时来看,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景阳、许诺,你们在这里等,我带梓诺出去买点东西。”顾子夕起身与景阳和许诺打了招呼,便牵着梓诺的手往外走去——有景阳在,他倒也不担心郑仪群会为难许诺。所以他还是决定自己带儿子出去,让他少和郑仪群接角。
“听说蜜儿的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论感情,她也该来看看朝夕的。”郑仪群突然说道。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她,梓诺是我的底限。”顾子夕冷冷的说道。
“是吗?”郑仪群眸光微闪,看着他们父子牵着手走出去,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在子夕小的时候,他爸爸也是这么牵着他的。
一转眼,他自己也牵着这么大的儿子了。
这么看来,那个女人也还是有功劳的,起码让顾家有了这么个优秀的孩子。
郑仪群沉沉的想着,抬眼看向许诺——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时,眉头情不自禁的又皱了起来,心里冷哼一声:对于顾家来说,也只能是这么个作用了。
而感受到她不友好目光的许诺,心里微微的发紧,下意识的往景阳身边站了站。
“真是没见过世面。”郑仪群轻哼一声,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景阳伸手扯过许诺往里站了些,看着她问道:“你当时生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
“我是剖腹产的,到了预产期还没发作,所以就直接剖出来了。”许诺苦笑着说道——当时,她哪里有选择怎么生的权利。
一纸协议,她和孩子的命运,都交在顾家人的手上。
“唉,我听我妈说,有生三天三夜的,朝夕这年纪,还不知道要多久,会不会受不了。”一向沉静的景阳,在听着产房里顾朝夕间歇性的叫喊声,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
“不会的,我记得你说,她一直保持着运动和工作的,这样的情况容易生。”许诺也没理会郑仪群的冷淡与不屑,只是轻声安慰着景阳。
“她这人脾气硬,从小到大我还没听她这么叫喊过。”景阳伸手抓了抓头发,神情显得有些焦燥。
“我看有人说,生孩子的痛,相当于十二根肋骨同时断了的那种痛;如果把人的疼痛阈限分十级的话,生孩子就是第十级;你说她会不会叫喊?”听着产房里传来的此起疲伏的叫喊声,许诺的情绪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在法国生孩子,一切按医生的要求来,医护条件也是公众的,并不会因为你有钱,而让你包下一整间的产室,以浪费医疗资源。
而当年许诺生孩子,则是顾家人包下了一整间产室,请的最好的医生给做的手术——当然,因为其中非法代孕的协议也必须这样做。
所以许诺是直接到时间就拉去剖了,基本没有感受到生孩子的痛、也没有感受到身边有其它产妇不停叫喊的紧张感——今天的经历,倒象是第一次了。
…………
大约又过了三个小时,顾子夕中间进来两次,一次送糕点给大家填肚子,一次送饮料进来,顺便问问进展。
“今天这一天,又过去了。”郑仪群这时候也不由得着起急来,心里有些埋怨景阳选在法国生产,在国内的话,条件要好得多。
只是在这种时候,她仍然保持着风度,没有象普通岳母一样,把埋怨的话说出来。
郑仪群才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听见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所有人的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齐齐的往前走了一步,紧张的盯着产房的方向。
“应该是我们的了吧?这都今天第五个了!”景阳转头看着郑仪群说道。
“我觉着应该是我们的。”郑仪群点了点头。
果然,没多大功夫,护士便出来报喜:“请问哪位是顾朝夕家属?”
“我们都是。”一群人急急的应道。
“恭喜,顾朝夕顺利产下一名婴儿,现正在清理,半小时后我们会送产妇和宝宝回病房,请各位去那边等。”护士说完后,便转身走了。
并没有象国内的护士一样,将孩子的体重身长都报一遍。
不过对于等了两天一夜的景阳来说,母女平安的消息已经足够了:“刚才哭的是我女儿。”
“是,是你的女儿呢。”许诺也替他开心着。
“景阳,快去病房清理一下东西,看还差什么,一会儿朝夕和孩子出来都要用的。”郑仪群轻瞥了许诺一眼,看着景阳急急的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景阳点了点头,一行人又急急的往病房走去。
…………
郑仪群在这边呆了两天就走了。顾子夕和许诺在这边呆足了七天,顾子夕倒只是每天来看看,许诺却每天晚上留在病房,与他们请的帮佣一起照顾孩子和顾朝夕。
原本顺产是比较容易恢复的,只是顾朝夕属于大龄产妇,恢复起来还是相当的吃亏,每天整身整身的流汗,然后象一百年没睡过好觉一样,一直缺磕睡。
景阳忙着照顾她,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虽然有个帮佣,仍免不了手忙脚乱。虽然许诺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胜在年轻,还有常年照顾病人的细心和耐心,给帮佣打打下手,倒也把这医院的七天应付了过去。
而回到家后,顾梓诺几乎成天的宝宝旁边,对宝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好奇。
“许诺,宝宝的手好小啊。”顾梓诺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小婴儿的小拳头里,觉得好玩儿极了。
“听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每天都要长大好多。”许诺眯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又看看比自己蹲下来还高的顾梓诺,嘴角的笑意,带着隐隐的酸涩——这是她的儿子,她却从来没有抱过、没有喂过奶。
“我小时候也只这么大吗?我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我吃的饭都长成肉了吗?”顾梓诺伸手去捏小婴儿的脸,又去拨拉宝宝闭着的眼皮,一会又用手指戳宝宝吐着泡泡的嘴,满脸的好奇。
“顾梓诺,妹妹在睡觉呢。”顾子夕看见许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意,忙出声制止了顾梓诺,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微笑着说道:“你吃的那些饭呀、肉呀、奶呀,都在你的身体里转化成机能,然后长成骨骼、肌肉、血液。”
“哦,那我以后多吃点儿,长高点儿。”顾梓诺用力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许诺怀里的小婴儿,做出幼稚又懂事的模样说道:“妹妹,你也要多吃,很快就可以长和我一样高了。”
“你可长了五年才长成这样。”景阳走过来在他脑袋上用力的拍了一下,笑着说道。
“这几天可把我老婆累坏了。”顾子夕示意许诺将睡着的孩子放回婴儿床,看着她疲惫的脸,皱眉说道:“在家里加班画图,我都是不许的,这几天为了这小丫头,竟然成夜成夜的熬。”
“顾子夕,你们家顾梓诺出生的时候,你姐姐我可也没少熬呢?”顾朝夕瞪着顾子夕不满的说道。
“我看你就熬着指挥佣人干活儿了。”顾子夕伸手摸着顾梓诺的头,笑着说道。
“嗯哼。”顾朝夕轻哼一声,看着放下孩子的许诺,轻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喜欢孩子。”许诺依偎在顾子夕的身边,脸上原本的干练,在这几天照顾孩子的时间里,却变得温柔起来——那是一种照顾顾梓诺时候都没有的温柔。
想来,女人必须要经过这么一个过程,母性才会真正的被激发出来——而她,却被剥夺了这个权利。
顾朝夕敛下双眸微微笑了笑,似是无意的说道:“你还年轻,再生两个都没问题。有你抱的机会了。”
听了顾朝夕的话,顾子夕与景阳对视一眼,眸底有着意外与放心。
许诺的眸光微闪,轻扯嘴角微微笑了——这个难缠的大小姐,终于将她放在弟媳的位子上了吗?
虽然在她的刁难和轻视里,许诺早已不在乎她怎么对待自己,可她突然缓和下来的态度,仍让许诺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她是顾子夕的姐姐;毕竟,他们姐弟的关系,也还是不错的;毕竟,她不能让顾子夕因了她的关系,和家里所有的亲人都处于矛盾或对立之中。
求而不得时,她认;能有所改善时,她仍然开心——虽然她知道,顾朝夕的这种缓和,仍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
…………
“顾朝夕的态度,无论好坏,你都不必在意。”回到隔壁家里,顾子夕拍着许诺的腰,柔声说道。
“我倒也没想过她会对我有多好,只不过,就算是妥协的接受,至于也不会让你有更多为难。这就够了。”许诺抬头,看着顾子夕浅浅的笑了。
“没必要,她的脾气硬,我们的相处,再好也不过如此。”顾子夕低头看着许诺,认真的说道:“许诺,做我顾子夕的妻子,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
“尊重、友善,都是相互的。当我没办法改变家人对你的态度时,我希望你至少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而委屈;更不需要对他们迎合或讨好。”
“这么严肃干什么,好象我为了爱你牺牲了很多一样?有吗?”许诺看着顾子夕认真而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莞尔:“好象顾先生还没有这个魅力吧?”
“没有吗?”顾子夕一句反问,一语双关。
许诺微眯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有,所以你要加倍的疼我。”
“当然。”顾子夕用力的将她圈进怀里,低头沉沉的吻住了她——这个倔强着自尊又自卑的女人、这个愿意为他受委屈的女人、这个他疼着爱着的女人,他当然要加倍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