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主公虽英勇无敌,但擅长的只是战术和战局的指挥,对全局的统筹安排远不如阿茉,脑筋也比较直,不跟着他确实不放心。
吕布也知道阿茉是怕自己中了别人圈套,如果真留文和在晋阳,她会更不放心。
诸事议罢,贾诩拱手告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阿茉,你两年前掳来的那些人呢?打算怎么用?”
“哪些人?”
张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袁尚等人。
“说实话,我当初相救田丰等人家眷只是想和他们结个善缘,想着日后等袁绍死了,好招降这些人,至于袁尚,就是觉得袁绍最疼爱他,便给掳来了。”
“那现在呢?”贾诩又折回来,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现在……”
押人质上阵前?
张茉犹豫了,像田丰这样的刚烈之士,他就是亲手斩杀妻儿也绝不可能在阵前受要挟,沮授、颜良同样也不会因此背叛袁绍,这样做只会激起冀州文臣武将对并州的仇恨心里,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至于袁尚,袁绍这两年厉兵秣马,这一次联合曹操把战局开得如此大,会因为一个孩子退兵吗?
打仗不是儿戏,数万士兵加后勤,耗费十几万人力加巨额物力,不能你这主公说不打就不打了。
站在袁绍的角度,他如果为了一个孺子退兵,不但和曹操的盟友关系可能破裂,冀州上下也会对他失望透顶,他的霸途基本就止步于此了,袁绍就是再心疼儿子也没法接受要挟退兵。
而对张茉来说,她可以用一场粪水泼张燕数万卒兵,却做不到把一群妇孺押上前线,对方如果不受要挟,她难道真杀一群女人孩子来祭旗?
“现在还是那样,打仗是男人间的事,为难一群女人孩子做什么?”吕布握紧阿茉的手,替她回答道。
如果换做自己是袁本初,看到儿子被押上城头,肯定会妥协,在他心里,什么宏图霸业都不如老婆孩子重要。
但吕布不想用自己的选择来考验袁绍的选择,万一袁绍选择继续进兵,那只能杀了袁尚来祭旗,杀一个孩子对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但阿茉心里会很难受。
贾诩道,“主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知阿茉做不出这样的事,之所以如此问,并非要以袁尚来威胁袁本初,而是威胁曹孟德。”
吕布:???
张茉:。。。。。。
贾诩泛着皱纹的狐狸眼露出一丝阴谋的笑,“袁本初此人英明起来很英明,然而糊涂起来你就是以整条河水来泼也泼不清醒他,除了这一点,他这人还有个很特别的毛病,那就是自己犯的错永远都怪别人,别人的错也怪别人。”
“主公若以袁尚威胁他,不管他是继续进兵还是退兵,最后都会把错全归到主公身上,从而彻底将我并州视为死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而以袁尚来威胁曹孟德呢?主公觉得,曹孟德会不会因为一个孺子退兵?”
“肯定不会。”吕布毫不犹豫回答道。
曹操那家伙什么德性吕布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别人的儿子,只要对他霸业有助,你就是用他全家人性命威胁,他都不会妥协,曹孟德这一点和高祖皇帝简直一模一样。
贾诩笑道,“所以啊,袁本初自己可以不顾及儿子的性命,但若曹孟德不顾及他儿子的性命,你觉得,袁本初心里还会毫无芥蒂地和他哥两好么?”
“毒!”
吕布明白过来,看着贾诩哈哈大笑道,“阿茉说你是毒士,这评价果然贴切,这一招挑拨离间用得实在是毒啊!”
毒士?贾诩眉毛一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张茉,张茉眼角随之一抽,没好气瞪了眼吕布,这家伙一得意就口没遮拦。
吕布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干巴巴笑着解释,“阿茉这样评价你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所使计策毒辣,仅此而以,没其他意思。”
贾诩却爽声笑了起来,拱手道,“夫人乃是属下的伯乐,此评价极妙!”
张茉讪讪笑了笑,“伯乐不敢当,先生不生气就好。”
贾诩道,“有何可生气?若论毒,夫人与在下半斤八两,我二人可称大小二毒士。”
引贼屠河内,粪泼张飞燕,诱黑山攻邺城,俘虏冀州文武家眷,他还听说,袁绍谋士许攸被她安排在寨子里耕地,跟这丫头干的这些事比,自己好像不算毒吧?
“那曹孟德不接受威胁,我们是不是要杀了袁尚?”吕布问道。
贾诩摇头,“杀不杀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让袁本初知道,曹孟德不管他儿子死活即可,过后主公可这样跟袁本初说,此番你二人无故兴兵伐我并州,是为不仁不义,我以孺子为质实在是逼不得已,不料曹孟德竟如此无情无义,完全不管令公子死活,然我并州却无法真的做出杀孺子之事,这便将公子归还,本初公若依然要行不义之事,我并州只能奉陪到底。”
听罢贾诩这一番话,张茉忍不住再次感叹,果然毒啊!
吕布以一个孺子赚足了宽厚仁义的名声,而不仁不义的帽子能扣得袁曹抬不起头,再于阵前把袁尚归还,袁绍真的是进退维谷。
进,则坐实了他不义的名声;退,则这一场战白忙活了,怎么做都是错啊!
而假设曹操识破贾诩计策,没有不管袁尚死活,那河内那边的战局便是稳住了,此计一出,怎么说并州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对于曹操最终的决定,其实还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跟阴谋比,玩阳谋才能配得起一个顶级谋士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