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官宦商贾及营生民众陆续进入相对安稳的四川盆地,变相推动了成都饮食业发展,筵宴盛行,吃肆罗列。
上至中西大餐,下至街头小食,蒸烤煮炒,鳞次栉比,进一步激发了蓉城人民向来就很旺盛的吃食热情。
到清末民初时,蓉城内外的筵宴场所已达二十余处。
饮食行当推陈出新,包席馆、西餐馆、南馆、炒菜馆、饭馆,以及各类食店、食铺、食摊、食担,再加上茶馆、戏院等休闲娱乐场所提供的茶食点心,市面上供应的吃食品种已超千余种。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仅仅上任一年多,黄县长就官位不保,于是便又回到了蓉城。
经历过一次开店失败的黄敬临,此时并没有再次开店的心思,而是开始混迹于蓉城大大小小的包席和餐馆。
在蜂拥逐食的人潮中,有一个身材偏瘦,个子高挑,小眼睛、长胡子,文绉绉的大闲人,在各种席面饭局之中跟人觥筹交错。
他不但吃得舒坦,还吃得稀奇,除了跟大家一起分享美食心得,他还跑到厨房看大师傅做海鲜鱼翅。
当大家推杯换盏吃得正热闹的时候,想找他却找不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在跟老板讨教治鸡宰鸭。
非但如此,回家后还要进行实际操练,实在是搞不懂的话,就请教能烹善调的老娘,非要做得满意为止。
黄敬临有两大特长,一是国学,二是烹饪,两者可谓是相辅相成,既养心,又得名利。
身逢乱世,能心无旁骛读古文,抄经书。
外陷奢淫,可潜心笃志品真材,尝真味。
认真地学,认真地吃,不得不说黄敬临很了不起。
黄敬临或许是最早的川菜理论研究者与实践者,他不仅能告诉你烹有不同技,火有若干种,汤有几十样。
在大菜之后上一道酸辣汤能解油除腻、醒酒下饭,还能把这些头头道道写成讲义。
特别是这些理论,到了今天对川菜的影响都非常大。”
林师傅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楚云风敬了一杯让他润润嗓子。
“看来这黄敬临确实是有些了不起啊,当时做官的可都是威风得很,他不仅不在意,还能够潜心下来研究厨艺。
甚至还能跟不同身份的人交往,这可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
楚云风对于黄敬临的这种美食精神佩服不已,能够静下心来潜心专研的人肯定都会获得成功的。
林师傅润喉之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谁说不是啊,当时蓉城地区已经有了许多的著名川菜馆。
像聚丰园、秀珍园、枕江楼、荣乐园、一品香、楼外楼、福华园、竟成园等,都是具有相当规模的名角。
他们网罗了一大批名师名厨,各家都有知名度很高的名菜名点,尤其受到官商人士的青睐。
而像精记、邱佛子、朵颐、双发园、一家春、长春食堂等中小型饭馆也都有众多的拥磊。
黄敬临在吃遍了这些大大小小的餐馆之后,又再次萌发了开店的念头。
于是他便和家人商议,没想到家人却讥笑着说他不是生意人,开饭馆也只能开姑姑筵。
这姑姑筵在四川方言中,指的是小孩子过家家,学大人做宴会的游戏。
这话本来是取笑而已,但是黄敬临听了之后却非常高兴,因为新餐馆得了一个好名字。
但有人考证说,姑姑筵是取自唐代王建《新嫁娘词》“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的新姑娘来打趣。
总之,这个店名既有返璞归真的老顽童调调,也有犟气诙谐的蓉城文人的风格。
在经过精心的筹备之后,1930年,黄敬临第二次创业,在蓉城的包家巷正式亮出了“姑姑筵”的招牌。
文人毕竟是文人,开饭馆都开的文化味道十足。
黄敬临自封“油锅边镇守使,加封煨炖将军”,把饭馆所在的原住宅改建成一座小巧雅致的园林,称为当时蓉城仅有的一家园林式餐厅,风头非常的旺。
在宣传上,黄敬临更是发挥其独有的文化特长,亲手书写招牌和对联。
大门上贴的是:右手拿菜刀,左手拿锅铲,急急忙忙干起来,做出些鱼翅海参,供给你们爷爷太太(上联)。
前头烤柴灶,后头烤炭炉,轰轰烈烈闹一阵,落得点残汤剩饭,养活我家大人娃娃(下联)。
横批:“混寿缘”
这混寿缘的意思就是混日子,从中可以联想到黄敬临的风趣。
而饭店大厅中也有妙联:学问不如人,才徳不如人,只有煎菜熬汤,才是我的真本事。
亲戚休笑我,朋友休笑我,安于操刀弄铲,正是文人下梢头。
院内设有会客室、餐厅和休息室,厨房与餐厅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既保持了成菜上桌后应有的烟火气,又让客人只闻桌上菜香,而嗅不到厨房的油烟杂气。
进入房中,室内布置非常考究,所有桌椅陈设,器皿小品都经过仔细推敲,洁而不华,俨然大户人家的宅子。
墙上四壁悬挂的名人书画,琳琅满目,又让人仿佛置身于旧式之书香世家,飘然而生逸趣”
楚云风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个理念跟自己不谋而合,餐饮也是文化的一部分,精致典雅更能够增添一种独有的氛围。
林师傅看出了楚云风的赞同之感,先碰一杯再说,也是特别羡慕楚云风能够弄到这么多的古玩,将自己的精品店打造成如今的规模。
这一点儿确实是羡慕不来啊,如此多的古玩如果放在自家店里,那这京城来吃饭的人估计都得提前预定才行。
忽然之间,林师傅觉得这酒喝得有点儿没滋味儿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后,继续讲解了起来。
“毕竟是在宫廷里伺侯过慈禧老佛爷的“御厨”,黄敬临在经营上也别创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