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倾倾”,让墨倾有些恍惚。
江刻从没这么叫过她。
墨倾手僵了半刻。
看着尚未清醒的江刻,墨倾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你看。”
江刻缓缓地说。
看?
这山坡之上,墓碑无数,墨倾手腕一抖,手电筒落到离得最近的墓碑上,而后怔祝
第二军独立团三连班长张成云之墓。
这是
专门给那个团建立的墓?
墨倾移动着手电筒,迅速浏览着墓碑,每一块碑上都有文字,记载着他们的连队、姓名籍贯、生卒日期
墨倾哑声问:“你们做的吗?”
江刻听不到。
江刻走到一块碑前,缓缓蹲下来,望着身前的碑。
那是独立团团长的。
他说:
“井时记得每一个人,后来,他去调查了他们的来历和生平。”
“这个国家,记得每一个为它流过血的战士。”
“倾倾,你不要有遗憾。”
忽然,起了风。
铃声又响了。
偌大的墓地,却没一丝森然之感。
墨倾望着“江刻”的身影,恍惚间,似是看到多年前,蹲在墓前的江延。
墨倾缓步向前,来到“江刻”身边。
蓦地,墨倾捏着那一枚银针,扎在“江刻”两耳后。
风声呼啸。
铃声乱响。
“江延”墨倾的声音在风里撕扯,“你是江延吗?”
仿佛听到了墨倾的声音,“江刻”忽然抬起头。
手电的光落到他脚下,朦胧的光晕映出他俊朗眉眼。原本他无神的眼里,多了些温柔和笑意。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他轻声说:“倾倾,等我。”
墨倾身形僵祝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朝四面八方涌去。
墨倾呼吸有些沉:“你,真的要回来吗?”
“江刻”似乎听明白了,问:“你不欢喜吗?”
墨倾倏然沉默。
铃声还在响,毫无章法,响得极其热烈。
墨倾看着眼前的人,剑眉星目,鼻梁笔挺,脸庞线条锋利,还是那一张脸,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似藏尽了万千事。
是的,哪怕只一个眼神
就足以分辨江刻和江延。
冷不丁的,墨倾问:“你回来后,江刻会消失吗?”
“江刻”没有回答她。
很快的,那清明而熟悉的眼神,又渐渐回归于沉静,眼神变得涣散起来。
墨倾伸手去抓他的肩膀:“你说埃”
然而,“江刻”再也没了反应。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是墨倾的幻觉。
可——
真是她的幻觉吗?
抓着“江刻”肩膀的手一顿,墨倾闭了闭眼,紧接着一掌拍在江刻后颈,先把人给拍晕了,然后迅速给自己扎了几针。
最后一针,她扎在大腿上,没将针拔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墨倾吸了口气。
她一低头,见到江刻倒在地上,一时间也分不清,方才到底是否是幻觉。
但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她在墓地里张望,循着铃声响起的方向,踉跄着赶了过去。
墓地中心处,墨倾见到了那串铃铛。
铃铛挂在一棵槐树下,与之串在一起的,还有几块九云残片。
风止了。
可铃铛依旧在响。
墨倾被吵得脑子嗡嗡作响,她一拧眉,看着距离地面起码五米高的铃铛,倏然起身一跳,一脚踩在树干上,再纵身一跃。
她伸手抓住了那一串铃铛。
旋即用力一扯。
在她落下的那一刻,铃铛也顺利被扯落。
然而,铃声依旧在响。
墨倾用手电仔细照着那串铃铛,铃铛是由银线串成的,像是一串风铃。
除了九云残片外,铃铛共计三个,都不大,形状与普通银铃无异,精巧的圆形,外面是镂空的花纹。
但是,颜色是浅蓝色的。
材质像是某种金属。
她抓起一个铃铛,在手里垫了垫——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什么玩意儿?
她真的在幻觉里吗?
她腿上的疼痛也是假的?
墨倾心里骂了句,抓住那几个铃铛,直接往树干上一拍,可不仅铃铛丝毫未受损、铃声依旧在响彻,墨倾手掌也破了皮。
就在这一刻——
掌心里渗出的鲜血,迅速被铃铛吸收,铃铛散发出幽蓝的光。
原本刺耳杂乱的铃声,即刻停了。
?
什么情况?
这一幕,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墨倾,也没来由一愣。
——跟她的针灸针、手术刀,竟是有几分相像。
——这铃铛的材质,到底是什么做的?
墨倾急匆匆地赶回去找江刻。
此时的江刻,竟是已经醒了。
身处墓地,他倒也不怕,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墓碑。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抬眼。
“你把我扛上来的?”江刻将手搭在后颈处,轻轻揉捏着,皱眉,“我脖子怎么这么痛,拿我的脑袋撞树了吗?”
“”
墨倾步伐一顿,静静地看着他。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腔作势了,在地上一躺,身上满是泥土和草屑,下过雨后松软的土地,没少给他的衣服涂鸦。
连他头发、脸上都蹭了泥。
可他却满不在乎,一手揉捏着后颈,微微抬着头,眉宇紧拧着。
见她不吭声,江刻也看她。
“你”江刻迟疑着出声,“怎么了?”
墨倾回过神,抬步朝他走:“你中招了,自己走上来的。看到你手上的土了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现在正跪在人家坟前吃土呢。”
“”
虽然墨倾说得不大可信,但江刻一想到那场面,仍是觉得背脊发凉。
他侧首,瞧了眼身侧那块墓碑,抬手,屈指敲了敲。
“这位老兄在天有灵,知道我吃他的坟前土,也得现行来阻止我。”江刻慢悠悠地说。
墨倾一时语塞。
江刻一笑,拍了拍手,站起身,又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衣服。
他目光落到墨倾手中那一串铃铛上:“你拿的,就是罪魁祸首?”